九月三日,天空澄澈如洗,是一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新安市高铁站,人流如织。
郝奇和徐婧灵站在站台上,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京城?”徐婧灵替郝奇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昨天“乡村新声”的构想让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返回魔都着手筹备,但郝奇的突然北上又让她心生牵挂。
“不用。”郝奇摇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你去忙‘乡村新声’的事,这才是重中之重。”
“京城那边,只是去谈谈合作,苏曼已经在那边安排了。”
他刻意模糊了苏曼先期抵达的事实,避免不必要的联想。
他顿了顿,看着徐婧灵的眼睛:“我相信你的能力。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我说。”
徐婧灵心中暖流淌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也一切小心,谈完事早点回来。”
她深知郝奇此行关乎他那篇惊世论文的验证,重要性不言而喻。
广播响起,催促前往京城的旅客上车。
“走了。”郝奇拍了拍她的手臂,拎起那个简单的黑色双肩电脑包,转身融入上车的人流,背影挺拔而利落,没有一丝拖沓。
徐婧灵站在原地,直到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干劲。
她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正道传媒”的核心团队。
车厢内,郝奇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列车加速,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曼的电话。
“郝先生。”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苏曼的声音清晰、干练,带着一种时刻待命的高效感。
“我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抵达京城南站。”郝奇言简意赅。
“明白。车辆、住宿均已安排妥当。酒店定在毗邻水木大学的兰亭苑宾馆,行政套房,环境清静,交通便利。司机小王会提前半小时在南站p1停车场等候,车牌号京N.dL***,他会举牌。需要我先将李院士及其团队的最新背景资料和实验室公开信息发您过目吗?”
苏曼的汇报条理清晰,细节周全,显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发我邮箱。”郝奇补充道,“另外,帮我准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不必奢华,但要体现诚意和品味,适合送给长辈学者。”
“明白。已预备好一份方案:一套荣宝斋的木版水印笺谱,一方歙县老坑的金星砚台,均已精心包装。您看是否合适?”
苏曼的反应速度极快,显然对可能的需求早有预案。
“可以。”郝奇满意地挂了电话。
这就是苏曼的价值,她总能将事情想到前面,处理得妥帖周到,极大节省了他的精力。
很快,一封整理好的资料邮件发到了他的邮箱。
郝奇打开军用笔记本,连接手机热点,快速浏览起来。
【水木大学低维量子物理国家实验室】、【李振华院士团队主要研究方向及近年重大成果】、【实验室主要大型设备(mbE)当前状态及排期惯例】……
郝奇的目光快速扫过,所有信息如同被直接烙印般刻入脑海,并与他之前的了解相互印证。
下午三点十分,高铁准时抵达京城南站。
郝奇和苏曼随着人流走出车厢,京城干燥而略带尘嚣的空气扑面而来。
苏曼快走几步,引着郝奇走向p1停车场,那位举着“接郝先生”牌子的年轻司机小王已经等候在那里。
“郝先生,苏小姐。”小王态度恭敬,利落地引导他们走向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
车辆内部整洁舒适,温度适宜。
“郝先生,我们现在前往兰亭苑宾馆,路程大约需要四十分钟。所有手续均已办妥。”
小王平稳地启动车子。
“嗯。”郝奇靠在舒适的后座上。
苏曼则低声向郝奇汇报:“李院士那边的会谈时间定在五点半,墨香阁茶室。礼物已备好,放在酒店房间。”
“另外,这是李院士团队近期的公开学术活动列表和一篇他们刚发表在《Nature materials》上的文章要点摘要,或许有用。”
她将平板电脑递过去。
郝奇接过,快速浏览了一下,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车子顺利抵达兰亭苑宾馆。
苏曼高效地办理好入住,引导郝奇前往行政套房。
房间书桌上,那份古朴雅致的礼物已经摆放妥当。
“郝先生,您先休息。我在隔壁房间,五点十分准时过来叫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苏曼说完,便轻声退了出去,分寸把握得极好。
郝奇简单洗漱,换上一件质感优良的深色衬衫和休闲长裤,打扮得清爽而稳重。
五点十分,苏曼准时敲门,确认郝奇准备妥当后,便留在酒店处理其他事务,并未陪同前往茶室——这种学术会谈,郝奇独自出面更显郑重和专注。
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分。
与李院士约定的时间是五点半,在实验室附近的茶室先进行非正式会谈。
他提前出发,步行走向与水木大学仅一街之隔的校园区。
初秋的京城,天高云淡,水木大学校园内梧桐参天,红砖建筑爬满了藤蔓,洋溢着浓厚的历史底蕴与学术氛围。
路上随处可见背着书包、行色匆匆的学生,以及气质儒雅的学者。
郝奇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墨香阁”的茶室。
茶室门面不大,却古色古香,推门而入,淡淡的茶香和书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位客人在低声交谈或看书。
报上李院士的名字,服务生恭敬地将他引至一个僻静的包间。
包间里,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已经坐在那里,正捧着一本线装书翻阅,正是李振华院士。
他旁边还坐着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气质干练、同样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他的助手或者团队里的资深研究员。
“李院士,您好,我是郝奇。冒昧打扰了。”
郝奇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而不失分寸。
李院士闻声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郝奇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放下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郝奇同学?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啊。”
“快请坐,这位是我的学生,周文斌副教授。”
“周教授,您好。”郝奇向旁边的中年男子也点头致意。
周文斌也微笑着点头回应,但眼神中同样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探究。
寒暄落座,服务生奉上香茗。
李院士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和却带着学术讨论的严谨:“郝奇啊,老陈把你的那份合作计划和部分材料转给我了。”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我很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带着一丝长者的考校意味:“拓扑绝缘体诱导量子点协同增效、多维自愈合界面、赝电容维度限制……这些想法非常大胆,也非常前沿。”
“郝奇同学,我看你资料上才20岁?真是后生可畏啊。”
“让我想起钱老说过的一些观点,他认为20岁左右是人生智力爆发的高峰期,是进行研究创造的黄金年龄,思维活跃,少有束缚,敢于挑战权威。 ”
“他甚至开玩笑说,‘人再笨,14岁还能学不懂微积分吗?’ ”
“关键就在于是否有合适的教育和思维训练。”
“你的出现,倒是让我对钱老的话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不过,”李院士话锋一转,问题变得极其具体和尖锐,“光是思维活跃还不够,科学需要严谨的基石。”
“能跟我聊聊,你是怎么想到将这几个看似不相关的领域,如此精巧地结合在一起的吗?”
“尤其是关于界面自愈合机制的具体实现路径,你的理论模型中,似乎引入了一种非常独特的‘应力-电化学’反馈机制?它的数学依据和稳定性边界条件,你是如何推导和设定的?”
这是一个极其专业且核心的问题,直指理论构建的源头和关键难点,也带着对年轻人可能存在的“想当然”的担忧。
旁边的周文斌副教授也屏息凝神,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聆听。
这既是考校,也是判断郝奇是否真是这份计划主导者的关键。
郝奇神色平静,早有准备。
他没有对钱老的话做出任何评价,而是从最基本的科学原理和现有技术的瓶颈开始阐述,语气沉稳,条理清晰:
“李院士,周教授,我的思考其实源于对现有储能体系根本性局限的反思。无论是锂电还是超级电容,其能量密度、功率密度和循环寿命的‘不可能三角’,根源往往在于电极-电解质界面的不稳定性和离子传输动力学的内在矛盾……”
他从热力学、动力学角度深入浅出地分析了现有瓶颈,然后自然而然地引出:
“……而要打破这个僵局,必须从材料本源和界面设计上寻求突破。拓扑绝缘体的特殊边缘态,为实现定向、高效的电子传输提供了可能,但其与电解液的直接接触同样面临钝化问题。这时,我注意到量子点,其尺寸效应和可调控的能级结构,或许可以作为一种‘桥梁’和‘放大器’……”
他接着详细阐述了如何利用拓扑绝缘体的边缘态诱导量子点产生特定能级跃迁,从而极大提升电荷分离与传输效率,并巧妙利用量子点自身的表面性质,结合一种精心设计的、受生物膜自愈合启发的人工聚合物电解质,构建那种具有“应力-电化学”反馈功能的智能界面。
最关键的是, 当李院士问到那个独特的“应力-电化学”反馈机制的数学核心时,郝奇没有回避,而是直接拿起桌上的便笺纸和笔,流畅地写下了几个关键的控制方程和稳定性判据的推导过程,指出了模型中设定的边界条件及其物理意义。
他的论述并非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紧密围绕物理定律和化学原理,逻辑链条极其严密,展现出的数学功底和模型构建能力,远超其年龄应有的水平。
整个过程,郝奇语速平稳,目光沉静,展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深不见底的理论功底和对学科交叉点的惊人洞察力。
李院士从一开始的审视,逐渐变为凝神倾听,再到后来,眼中不时闪过赞赏和惊叹的光芒。
他偶尔会插入一两个极其尖锐的问题,甚至故意提出一个相反的理论模型进行质疑,郝奇都能迅速理解其意图,并给出有理有据、逻辑严谨的反驳或完善。
这已经远超了一个优秀博士生的水平,更像是一个在此领域深耕多年、拥有独立思想的成熟学者!
周文斌副教授更是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的知识储备、思维深度和敏捷度,简直匪夷所思!
茶香袅袅中,一场原本可能充满怀疑和试探的会谈,彻底变成了一场高水平、极其投入的学术研讨会。
李院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切,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最后,当郝奇详细解释了为水木mbE实验室“量身定制”的那份异质结薄膜生长方案时,甚至连具体的温度梯度、束流比、背景真空度的优化建议都说得清清楚楚,李院士终于忍不住抚掌轻叹: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钱老所言不虚!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天才出于少年’!”
“郝奇,我不得不承认,老陈这次真是挖到了一块真正的‘旷世璞玉’!”
“你的这些想法和方案,不仅仅是大胆,更是建立在极其扎实的理论基础和深刻的物理直觉之上!”
“你为我们设计的这个mbE生长方案,甚至考虑到了我们那台老设备腔体内壁可能存在的微弱污染源干扰……真是细致入微!”
周文斌也由衷地赞叹道:“郝奇同学的理论功底和前沿视野,让我这个做了十几年材料的人感到汗颜。很多思路,给我们打开了全新的方向。”
郝奇谦逊地笑了笑:“李院士,周教授过奖了。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了一些跨领域的思考。很多细节还需要实验的验证和优化。”
“科学就是在不断验证和优化中前进的。”
李院士心情极好,大手一挥,“你的这个项目,我们低维量子物理实验室,接了!”
“mbE的机时我来协调,就按你方案里建议的参数来!文斌,你亲自跟进这个样品制备,务必做到最好!”
“谢谢李院士!谢谢周教授!”郝奇真诚道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不过,”李院士话锋一转,神色稍显凝重,“如此高质量的异质结薄膜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原位表征、极端工况测试,尤其是你计划书里提到的那些同步辐射实验,难度更大,竞争也更激烈。”
“大连化物所的张主任那边,我倒是可以帮你打个招呼,但魔都光源的线站……”
李院士摇了摇头,“那些大科学装置,盯着的人太多了,排队排到明年是常事,没有过硬的关系和重量级的项目背景,很难插队。”
郝奇点点头,表示理解:“谢谢李院士提醒。后续的实验,我会再想办法。”
“当前最紧要的,是先拿到高质量的初始样品。”
“嗯,循序渐进是对的。”李院士赞赏地点点头,“样品出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也很期待看到它的性能表现!”
会谈气氛越发融洽。
李院士又关切地询问了郝奇在玉泉大学的学习情况,甚至半开玩笑地再次发出了来水木读博的邀请。
郝奇均得体应对,既表达了感谢,也未轻易承诺。
眼看时间不早,郝奇适时起身,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李院士,周教授,初次见面,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感谢二位的宝贵时间和悉心指导。”
李院士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精美的木版水印笺谱和一方古雅的歙砚,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这份礼物既不显得俗气,又投合了学者的雅好,显得十分用心。
“哈哈,郝奇同学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李院士笑道,对郝奇的印象分又加了不少。
周文斌也笑着道谢。
郝奇告辞离开,李院士还特意让周文斌送他出茶室。
走在夜色初降的水木校园里,周文斌忍不住感慨:“郝奇同学,今天真是受益匪浅。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交流。”
“一定。后续样品制备,还要多麻烦周教授。”郝奇谦和地回应。
送走郝奇,周文斌返回包间,发现李院士还坐在那里,摩挲着那方歙砚,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师,您觉得……”周文斌问道。
李院士抬起头,眼神深邃:“文斌,这个郝奇,不简单啊。他的知识体系之庞杂、思维之敏锐、对未来技术方向的把握之精准,是我平生仅见。”
“钱老说的黄金年龄,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那份计划书,恐怕不仅仅是一篇论文那么简单……背后或许藏着更深的图谋。”
“更深的图谋?”周文斌一愣。
“只是直觉。”李院士摆摆手,“不过,这与我们无关。我们能参与其中,验证如此前沿的想法,本身就是莫大的机遇。告诉mbE机组的人,下周优先保障这个项目!我亲自盯着!”
“是,老师!”
另一边,郝奇走出水木大学,夜幕已然降临。
京城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他拿出手机,看到苏曼发来的信息,询问会谈是否顺利,并告知晚餐已按他的口味偏好安排送至房间。
郝奇回复了一句“顺利,已结束”,便朝着兰亭苑宾馆走去。
第一步棋,已然落下。
接下来,该推动后续的棋局了。
他需要尽快拿到水木的样品,并开始谋划如何攻克下一个堡垒——大连化物所的原位表征,乃至更难的魔都光源线站。
夜色中的京城,似乎也变得更加复杂而充满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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