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号”是一艘长度约二十米的专业远洋游艇,流线型的白色船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不如超级游艇那般奢华庞大,但设备精良,性能稳定,非常适合这种中小型团队的深海探索。
船长是一位经验丰富、面色黝黑的老水手,大家都叫他老周,话不多但眼神锐利,手下还有两名年轻但手脚麻利的船员小陈和小李。
蓝岚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与船员们相处融洽。
起航的第一天,天气晴好,海风徐徐。
船只平稳地驶离胶澳港,城市的高楼渐渐变成海平线上的剪影,最终彻底消失。
四周只剩下无垠的碧蓝,天空高远,海鸥追逐着船尾掀起的浪花。
苏曼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感受着脚下微微的晃动和略带腥咸的海风,心情复杂。
她换上了昨天临时采购的航海服装——功能性速干衣裤、防滑鞋、防晒帽,素面朝天,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这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和不自在,仿佛脱去了一层精心打造的盔甲。
而郝奇,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
清晨,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就准时出现在前甲板的空旷处,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晨间训练。
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在轻微摇晃的甲板上依旧稳如磐石,力量与柔韧性完美结合,看得偶尔早起的小陈船员目瞪口呆。
训练完毕,他会利用【深度专注眼镜】的高效学习时间,阅读下载好的学术论文或处理苏曼提前准备好的、需要他过目的电子文件。仿佛这颠簸的海洋只是一间移动的书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秩序象征。
午餐和晚餐时间,郝奇并没有独自在舱室用餐,而是和船员们、蓝岚、苏曼一起在小小的餐厅里吃。
他吃得很快,但绝不敷衍,对厨师老张和他随行妻子的手艺也会简单评价一句“味道不错”或“火候差了点儿”,语气平淡,却让老张受宠若惊,下次做饭更加用心。
他会和船员们聊天,问老周航海的趣事和惊险经历,问小陈小李家乡的情况,听他们抱怨天气或者分享捕捞技巧。
他没有半点架子,语气平和,偶尔甚至会露出极淡的笑意,听得十分专注。
他会对蓝岚提出的关于海洋酸化对本地渔业影响的专业问题表示兴趣,并基于自己超高的智力进行快速理解和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疑问。
他与所有人的交流都自然而不刻意,仿佛他们本就是合作已久的伙伴。
这种平等而尊重的态度,迅速赢得了船员们的好感。
他们发现这位看似冷峻、出手阔绰的年轻雇主,并非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反而异常可靠和……接地气。
苏曼在一旁看着,起初有些诧异,甚至隐隐觉得郝奇是不是“自降身份”。
但看到船员们因为郝奇的关注而更加卖力工作,气氛融洽得像一个大家庭,她似乎有点明白郝奇说的“不一样的风景”了。
然而,她的身体开始提出抗议。
第二天下午,风浪稍微大了一些,船只摇晃加剧。
一直强忍着的不适终于爆发,苏曼感到一阵阵头晕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地靠在船舱走廊的墙壁上,几乎寸步难行。
郝奇结束下午的学习时段,走出舱门就看到了她这副可怜模样。
他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快速而精准地按压在她手腕内侧的某个穴位上。
一股微弱的、带着清凉感的力道透入。
苏曼只觉得那翻涌的恶心感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不少。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郝奇。
“有点晕船很正常。”郝奇语气平淡,“去甲板通风处坐着,眼睛看远处的地平线,不要盯着近处波动的水面。慢慢深呼吸。”
说完,他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曼依言照做,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她看着郝奇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被迫“去精英化”而产生的小小委屈,瞬间被巨大的依赖和感激所取代。
傍晚,郝奇找到在甲板看落日的苏曼。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景色壮美。
郝奇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和身上那套略显朴素的航海服,开口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郝先生。”苏曼轻声回答,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习惯就好。”郝奇看着远方,“在这里,你之前那些精致的妆容、昂贵的套装、高跟鞋,毫无用处,甚至会成为负担。”
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记住你现在的样子。这才是能适应环境、生存下去的状态。”
“剥去那些外在的装饰,你才能看到更本质的东西,包括你自己。”
苏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完全理解郝奇非要她“去精英化”的深意,但她愿意相信他的话,照他说的去做。
因为他总是对的。
第二天晚上,风浪似乎更大了些,船只摇晃得更加明显。
苏曼躺在狭窄的舱室床上,听着外面海浪拍打船体的轰鸣和风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恐惧。
白天的晕眩感再次袭来,加上对这种未知环境的焦虑,她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就在这时,舱门被轻轻敲响了。
苏曼吓了一跳,紧张地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郝奇平静的声音。
苏曼连忙起身开门。
郝奇站在门外,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服,似乎也还没睡。
“郝先生?您……有什么事吗?”苏曼有些不知所措。
“看你灯还亮着,估计你没睡踏实。”
郝奇走进狭小的舱室,空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翻涌的海面,“第一次在这么大的风浪里过夜,不习惯很正常。”
苏曼低下头,有些羞愧:“对不起,郝先生,我太没用了……”
郝奇没有安慰她,只是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出乎意料地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曼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脸瞬间变得通红。
过……过去?郝先生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呆立不动、满脸通红的样子,郝奇似乎明白她误会了,淡淡补充道。
“只是让你睡觉。海上夜航,有个能睡着的同伴在身边,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恐慌消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和平静,没有任何暧昧的成分,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苏曼的脸更红了,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耻。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走过去,僵硬地在床的另一边躺下,身体绷得紧紧的,尽量离郝奇远一点。
舱室很小,床也不大,即使刻意保持距离,她也能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热量和郝奇身上那股淡淡的、清爽的气息。
郝奇没有看她,只是平躺着,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
奇迹般地,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身边坚实的存在,苏曼心中那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竟然真的开始慢慢消退。
船只的摇晃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仿佛变成了一种摇篮般的节奏。
【苏曼好感度 +1】
【当前好感度:75\/100】
【苏曼好感度达到75,银牌辅助(Lv1)效果解锁!】
系统提示闪过,郝奇心中微动,但面上不显。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强烈的困意袭来。
在她意识模糊即将沉入梦乡前,似乎听到郝奇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这广袤无垠的大海里,任你家财万贯、任你都市精英,都渺小得如同尘埃。一场风暴,一次机械故障,甚至只是一个判断失误,都可能让这一切轻易被摧毁,葬身鱼腹。”
“而能让我们安然无恙穿越风浪的,恰恰是你可能看不起的、你觉得普通的这些船员。是老周几十年积累的经验,能读懂海的语言;是小陈小李不分昼夜的检修维护,保障机器的轰鸣;是蓝岚对海况数据的精准分析,规划最安全的航线;甚至是老张做的一顿热乎饭菜,能稳住大家的士气。”
“能让这艘‘启明星号’航行于这片喜怒无常的蓝色荒漠,钱,或许是最初的驱动力,但绝不是它能走下去的根基。”
“真正的根基,在于每一个岗位上的人,在于我们此刻命运相连、休戚与共,在于集体的通力协作和彼此信任。”
“不是他郝奇有多重要,也不是一个船长或者一个工程师多了不起。离了这其中任何一环,我们都可能寸步难行,甚至陷入险境。”
“所以,不要高高在上,那不是真正的强大,那只是无知和狭隘。更不要欺凌弱者,那只会暴露你内心的恐惧和软弱,让你失去获得他人真心帮助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平缓,没有说教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他观察到的事实和逻辑。
苏曼在半梦半醒间听着,觉得郝奇说得有道理,这是郝先生说的,她应该听,应该去思考。
但内心深处,一种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仍在顽固地低语:阶级、资源、个人能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底层的人……终究是可以被替代的。
只是郝先生境界高,愿意平等对待他们而已。
郝奇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情绪的波动和那丝潜藏的不以为然。
他并不着急。
改造一个人的核心观念,非一日之功。
海上这隔绝的环境,只是提供了一个加速器。
他要做的,是持续地施加影响,直到量变引起质变。
那一晚,苏曼睡得格外沉。
这是她出海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接下来的两天,风浪渐渐平息。
在郝奇无形的影响和明确的要求下,苏曼开始尝试改变。
除了必要的工作汇报,她也会学着郝奇的样子,在饭后休息时,主动和船员们聊几句。
起初很生硬,她不知道和这些“普通人”聊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问“今天天气怎么样”、“辛苦了吗”之类的话。
但船员们都很朴实,见她主动搭话,虽然有些拘谨,但还是会热情地回答,甚至会主动教她一些东西。
比如小陈教她怎么看海图上的基本标记,小李教她怎么打几种常用的水手结,老周则会指着天边的云,告诉她哪些是“好天气云”,哪些预示着风雨。
蓝岚也经常会加入聊天,分享一些海洋生物的趣闻或者环境保护的知识。
郝奇大多时候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才会插一句话,往往能点出关键,或者引申到更深的层面。
苏曼发现,当她放下那种莫名的优越感,真正去听、去学的时候,这些她曾经可能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人”,身上确实有着她不曾了解的、丰富而实用的知识和鲜活的生命力。
她开始觉得,和他们的交流,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甚至,当她成功打出一个小李教的绳结时,心里还会产生一丝微小的成就感。
当然,那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消除,但这已经是一个开始。
第四天下午,天气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被铅灰色的乌云覆盖,海风变得猛烈而寒冷,海浪肉眼可见地变大,重重拍打着船体,“启明星号”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不好!是突发的短时强对流天气!雷达显示前方有强降雨和可能的大风区!”
蓝岚从驾驶室冲出来,脸色凝重地对郝奇和老周喊道。
老周紧握着舵轮,眉头紧锁:“风向变得很快,浪太大了,强行穿越风险很高!建议立刻改变航向,尝试绕行或者寻找相对平稳区域下锚避风!”
但改变航向需要时间,风雨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猛!
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伴随着呼啸的狂风,能见度急剧下降。
巨大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砸向甲板,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倾斜角度越来越大!
苏曼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抓住舱室内的固定物,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这种天地之威面前,她再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渺小和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感受着船只状态和风雨强度的郝奇,脑中【危机预知力场】被动触发,虽然无法阻止风暴,却让他对接下来几秒的风浪节奏有了一种模糊却关键的预感!
再加上【深海眷顾】和各种加强大脑思维的能力,这种预判变得更为精准可靠。
他猛地冲出舱室,顶着狂风暴雨,对驾驶室方向厉声喊道:“老周!左满舵!快!下一个浪头来自右舷45度,幅度会更大!左满舵迎过去,利用舵效和船体角度卸掉部分冲击力!快!”
他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老周虽然惊疑郝奇为何如此肯定浪头的方向和力度,但此刻情况危急,郝奇平日里展现出的冷静和判断力让他下意识选择了信任!
“左满舵!”老周大吼一声,猛地转动舵轮!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比之前更大的巨浪果然从右舷侧后方咆哮着扑来!
如果按照原方向行驶,船尾将被狠狠撞击,甚至可能导致失控倾覆!
但正因为提前左满舵,船头艰难地扭转向左,以一个小角度迎向了浪头的侧面!
“砰!!!”
巨响传来,船体剧烈震颤,大量海水冲上甲板,但终究是凭借着精准的预判和及时的操控,堪堪扛住了这最凶猛的一击。
船体被推得大幅度倾斜,但没有翻!
“稳住!稳住!”老周满头大汗,拼命回正舵轮,稳住船体。
“小陈!小李!检查舱底积水!检查设备固定!”
郝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不像身处风暴中心。
“是!”两名年轻船员毫不犹豫地冲入风雨中执行命令。
“蓝岚!持续监控雷达和气象数据,寻找风眼间隙或者相对薄弱区!”郝奇继续下令。
“明白!”蓝岚紧紧抓住仪器,大声回应。
“苏曼!待在原地,抓牢!”他甚至没忘记舱内那个吓得够呛的助理。
所有人都像找到了主心骨,按照郝奇的指令高效运转起来。
没有质疑,没有慌乱,只有紧密的配合和对指令的坚决执行。
在郝奇精准的预判和高效指挥下,在老周精湛的操船技术、蓝岚的数据支持以及所有船员的通力合作下,“启明星号”如同一个紧密的作战单元,在狂风巨浪中艰难却顽强地穿梭、规避、抵抗。
期间,一个浪头打来,苏曼没抓稳,险些被甩出去,是一名离她最近的女船员(负责后勤的老张的妻子,临时随船帮忙)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护住了她,两人一起撞在舱壁上,虽然生疼,但避免了受伤。
苏曼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皮肤黝黑、平时沉默寡言的妇人,对方却只是对她憨厚地笑了笑,说了句“抓稳喽妹子”,就又跑去检查其他固定物了。
这一刻,苏曼的心被狠狠触动了。
十几分钟后,风暴终于过去了。
乌云散开,阳光重新洒落,海面虽然依旧起伏,但已恢复了深蓝色泽,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一场幻觉。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浑身湿透,但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兴奋。
“太险了!刚才真是差点就完了!”小陈喘着粗气说道。
“多亏了郝先生!要不是您刚才那声喊,我们可能就……”小李心有余悸。
老周也擦着汗走过来,由衷地对郝奇说:“郝先生,您真是神了!刚才那浪头……您怎么知道的?”
蓝岚也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和探究的目光看着郝奇。
面对众人的夸赞和疑问,郝奇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说道:“没什么神的,只是对风和海的节奏感觉准了一点。最重要的是大家反应快,配合得好。”
“是老周舵轮转得及时,是蓝岚数据提供得准,是小陈小李检查维护到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守住了自己的岗位。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没有居功,反而将功劳归于集体。
他的话让船员们心里更加暖和和敬佩。
苏曼站在舱门口,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浑身湿透却沉稳如山的郝奇,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刚刚保护了她的、朴实的女船员,再回想风暴中每个人各司其职、紧密协作的画面……
郝奇前几天晚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入她的脑海,但这一次,不再只是需要她“记住”的理论,而是变成了鲜活的、刻骨铭心的现实!
钱?地位?精致的外表?
在刚才那场风暴面前,渺小得可笑!
真正救了她、救了这条船的,是郝奇关键时刻精准的判断和指挥,是老周的经验,是蓝岚的知识,是小陈小李的勇敢,是那位大姐下意识的保护……是所有人的通力协作!
她一直以来的慕强,慕的到底是什么?
是虚无缥缈的身份地位,还是这种在危难时刻能真正掌控局面、并能凝聚众人力量的实质性强悍?
她一直以来的看不起弱者,看不起的又是什么?
是那些她没有的、却能在关键时刻救她性命的朴实、勇敢和经验?
巨大的震撼和反思,如同风暴后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苏曼的认知堤坝。
她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郝奇的话,不是出于盲从,而是源于切身的体验和震撼。
她看着郝奇,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崇拜,有感激,有依赖,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真正去理解和靠近他内心那种强大与格局的渴望。
郝奇感受到了她目光的变化,知道“改造”的关键一步,已经借着这场风暴,成功地迈了出去。
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慢慢生根发芽了。
海上的旅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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