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带着盖有李府印信的雪白讣告,沿着四通八达的秦驰道,如离弦之箭,昼夜兼程,奔赴咸阳。几乎与此同时,“文成公李斯薨逝”的消息,连同那“异星临空,辉耀归墟”的神异传闻,便已通过南来北往的商旅、传递文书的驿吏、乃至走亲访友的寻常百姓的口耳相传,以一种超越官方邮传的速度,在广袤的帝国疆域内迅速扩散开来,如同巨石投入静潭,激起千层哀漪。消息所至,无论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无论公卿贵胄,贩夫走卒,皆为之猛然一震,旋即陷入一片由衷而深沉的悲戚之中——“举国闻讯皆悲”。
在咸阳宫阙与各级官署,消息正式传来时,正值皇帝临朝的庄严时刻。当谒者仆射手持急报,以沉痛到近乎滞涩的声音,当殿宣告“前丞相、文成公李斯,于故里上蔡薨逝”这一噩耗时,偌大的宫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空气仿佛冻结,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无论是曾与李斯同殿为臣、受其指点提携的旧部门生,还是通过他主持或倡导的“制科”等途径新晋、深受其政策理念熏陶的年轻官员,甚至是那些曾与他在具体政见上有所分歧、激烈辩论过的臣子,此刻都感到心头仿佛被无形重锤猛然击中,空落落地发慌。他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位老丞相昔日的风采:廷议时鞭辟入里的分析,推行新政时坚定不移的身影,处理危机时力挽狂澜的决断,乃至晚年归隐后那份依旧笼罩朝野、润物无声的深远影响力……一种巨大的、仿佛帝国擎天柱石骤然崩塌般的失落与茫然,沉甸甸地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悲从中来,难以自抑,许多官员忍不住以袖掩面,当场垂下泪来,呜咽之声渐起。庄严的朝会再也无法继续,在一片压抑的悲声与皇帝黯然的神色中,被宣布中止。
在李斯曾亲自任职、或由其大力推行过重要政策的郡县,如他长期经营、奠定帝国腹心格局的内史地区,他曾亲自过问并推广新式农具、兴修水利的关东诸郡,官吏与民众的悲痛显得更为具体而真切。白发苍苍的老吏们聚集在官廨廊下,红着眼眶,低声回忆着当年追随李公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时遇到的阻力与后来的卓着成效;田埂边,农夫们停下劳作,抚摸着家中用了多年、效率倍增的曲辕犁(或当时先进农具),想起隐约听过的传闻,说这改良之法竟也得到过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的关注与推动,不由得对着咸阳方向长长叹息;甚至一些曾因“明法”教化、乡吏公正断案而得以伸冤或解决陈年纠纷的普通百姓,也自发地在里社的祠前、在巷口的古树下,焚起一炷清香,默默祝祷,感念那位制定法度、使“黔首能自明”的贤相之德。
在遥远的北疆与南徼,烽燧连绵的边塞,驻守的将士中,许多中高层将领曾直接或间接受过李斯(通过蒙恬等统帅)的调度、支持与擢拔。闻此噩耗,主将下令营中旗帜半悬,将士们面向咸阳所在,肃立致哀。他们比常人更清楚,北逐匈奴后防线的稳固,南方开疆的顺利推进,庞大国防体系中后勤粮秣的源源不断,皆离不开这位老丞相在朝中的运筹帷幄、鼎力支持与制度保障。他的去世,让这些浴血卫国的将士感到,朝中那根最坚实的支柱,折了。
而在最为广阔的民间,尤其是那些享受了“书同文”带来的沟通便利、因统一而免于战祸、赋税相对得以减轻的普通黎庶心中,“李斯”这个名字,早已超越了具体的官职称谓,与“天下一统”、“海内安宁”、“法度清明”、“千古贤相”等宏大而朴素的概念紧密相连。他的去世,尤其是那“异星伴其西归”的传奇性描述,更是在他们简单直接的认知中,坐实了李斯非凡人的身份,进而激发出对一位仿佛守护了他们太平岁月的“神只”或伟人逝去的、发自本能的悲伤与深切缅怀。市井之间,酒肆茶馆,议论纷纷,言语之中,无不带着真挚的惋惜与崇高的敬意,就连最嬉闹的孩童,也能从大人肃然的神情中,感受到那份不同寻常的哀戚。
这种“举国皆悲”的景象,没有强制,无需动员,是发自千万人内心的、广泛而深沉的情感共鸣。李斯的一生,他的思想、他的功业、他的制度,早已太过深入地嵌入了这个新生帝国的肌体血脉,融入了朝野上下的共同记忆。他的溘然长逝,不仅仅是一位人臣的离世,更标志着一个由他亲手参与缔造并深刻塑造的、辉煌而艰难的时代,其最后一位巨擘的离去,一个时代的帷幕彻底落下。这份离去,带走了一份巨大的、象征着稳定、秩序与智慧的精神依靠,让帝国的天空,仿佛也在那一刻,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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