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除夕，总比别处来得早——
刚过未时，各宫的宫灯就次第亮了起来，六角宫灯垂着流苏，映着檐角的瑞兽，把白雪覆盖的琉璃瓦照得一片暖黄。
翊坤宫里，华妃正亲手将凌清婉折回的红梅插进霁蓝釉的瓶中。
梅枝斜斜探出，花瓣上还沾着细雪，冷香混着殿里炭盆的暖意，倒有了几分“红泥小火炉”的意境。
而此时的凌清婉，早就撒欢似的跑去了储秀宫找她的淑和姐姐，二人准备一同去找四阿哥玩耍，到宴会时，三个小家伙再一同前往宫宴。
碎玉轩中，这一日是莞嫔解除禁足的日子，宫女太监们更是想给自家娘娘逗趣儿。
流珠和佩儿在一旁摆着果盘，蜜饯、酥糖、栗子糕堆得满满当当，连小允子都难得松快，正哼着小调往门上贴福字，只是那福字贴得歪歪扭扭，惹得众人笑了一场。
“小主，皇后娘娘宫里遣人来问，说晚膳设在乾清宫，后宫嫔妃需得先一同到景仁宫请安后外一起前往乾清宫的宫宴，让您早些过去呢。”
浣碧擦着手回话，眼尾扫过窗外——
雪又下大了，细密的雪沫子像揉碎的盐，簌簌落在阶前的桂花树枝上。
甄嬛理了理衣袖上的暗纹，那是眉姐姐知道她解了禁足，特意让人送来的云锦，绣着缠枝莲，低调却显精致。
“知道了，多备几个汤婆子，外头如此的冷，你们也抱上。”她笑了笑，“这雪天路滑，别冻着了。”
咸福宫中，敬妃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看着乳母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眉梢眼角都软了三分。
这是她的朝槿，今年的除夕，终是与往年不同了，长夜漫漫，终不需再数砖了。
这孩子如今才三个多月，正是逗人疼的时候。
此刻小家伙攥着个赤金长命锁，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蜜饯，小嘴还一噘一噘的，像只讨食的小雀儿。
真真是可爱极了。
延禧宫中，只见富察贵人忙忙碌碌，一会儿嫌这儿那儿装饰的不够华丽，一会儿又看着紧闭宫门的东偏殿撇撇嘴，嘀咕着：
“这个夏常在，整日里风风火火到处跑，这除夕都不给本小主请安，真是没规矩。”
这夏常在去哪里了呢？自然是钟粹宫——
妙贵人是蒙古来的，钟粹宫布置的也极其有异域风情，连年节摆放的物件都与旁的宫不一样。
夏常在看向站在院子里指挥的妙贵人，皱着眉头：“我的好姐姐，你怎能出来吹风呢？”
妙贵人摇了摇头：“无碍的，这几日我的身子好多了，妹妹一会儿要去宫宴，可让人带了手炉？”
夏常在这才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汤婆子已经有些冷了，一拍额头：“哎呦，多谢姐姐提醒，不过得从姐姐这儿讨些热水了。”
天色渐暗，往景仁宫去的路上，雪光映得人睁不开眼。
远远看见翊坤宫的方向也有灯火移动，想必是华妃了。
果不其然，转过回廊，就见华妃披着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由周宁海扶着，步子迈得又快又稳。
而她身侧，跟着两名披着浅粉色披风的嫔妃，应当是欣贵人与安常在。
华妃瞧见了披着天水碧颜色大氅的莞嫔，眉梢挑了挑，语气却比往日柔和些：“莞嫔也去赴宴？这天寒地冻的，仔细脚下。”
“多谢华妃娘娘关心。”莞嫔屈膝行礼，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上，雪光里，宝石的红格外夺目。
“娘娘这身装扮，真是艳压群芳。”
华妃轻笑一声，难得没说刺话：“你也不差。今儿除夕，皇上高兴，仔细伺候着。”
进了景仁宫，暖意更甚。
皇后穿着金黄绣凤袍，端坐在上首，见人来齐了，便温言笑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今年除夕遇上雪，这雪下得好，瑞雪兆丰年，咱们也该热闹热闹。”
众嫔妃齐齐附和，紧接着，皇后带着众嫔妃前往乾清宫——
宴席开了，丝竹声起。
太后带着三个孩子来得晚些，一进门就笑着解了披风：“这雪下得紧，倒把哀家的路耽搁了。”
是的，四阿哥、清婉公主、淑和公主三人，玩着玩着就玩去了寿康宫。
三阿哥额娘尚在禁足，他是自己一人孤身前来，而朝槿公主则因为月份还小，留在了咸福宫。
至于温宜公主，刚一岁半，莞嫔自然也是把她留在了碎玉轩。
皇上坐在主位，看着满堂的妃嫔与子女，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晚宴开始，一道道珍馐佳肴被端上桌，酒香四溢，丝竹声悠扬。
四阿哥、清婉公主和淑和公主乖巧地坐在一旁，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桌上的美食。
三阿哥则安静地坐着，神色有些落寞。
华妃端起酒杯，娇笑着向皇上敬酒：“皇上，新的一年，愿您龙体康健，江山永固。”
皇上笑着点头，与她碰杯。
莞嫔也起身，盈盈下拜：“皇上，臣妾也祝皇上福寿安康，岁岁常乐。”
皇上看着有些消瘦的莞嫔，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莞嫔有心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凌清婉就打起了小哈欠，这东西是会传染的，清婉公主与淑和公主轮番打着哈欠。
而旁边的四阿哥面色紧绷，他也想打哈欠，可能回宫已经来之不易，自己一定要注意仪态。
华妃瞧着这三个孩子，起身行了个礼：“皇上，臣妾瞧着清婉与淑和两个孩子上眼皮与下眼皮都打架了，便与欣贵人先带孩子们回宫吧。”
皇帝点点头：“嗯，好，去吧。”
敬妃也忙起身：“皇上，臣妾担心朝槿一人在宫里睡觉会找臣妾，臣妾便也先告退了。”
皇帝也点头：“好。”
皇后这时也适时开口：“孩子们着实不应该熬夜，三阿哥四阿哥也先回吧。”
几人一同起身：“是，臣妾\/嫔妾\/儿臣\/臣妾告退。”
而太后也告知了皇帝皇后一声，便也回了寿康宫。
妙贵人更是看着自己刚显出的孕肚，跟着离去。
几人离开后，宫宴显得空荡荡的，皇帝便看向另一侧，同宗室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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