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时缈君时逸二人追入落凤殿，被门外的紫菀拦住去路。
两人刚要说些什么，里面传来一道低沉虚弱的声音。
“姐姐，就我们俩，好好说会儿话，好吗？”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的站到一边，不再言语。
水苏面色暗沉，眼神中带着一丝丝不甘看向紫菀。
泛红的眼眶足能代表一切，可是...他不愿去相信...
“他们呢？”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水苏心头猛地被人揪了下，又好似一把刀子硬生生捅了进去，痛的让人喘不过气。
白芷...赤箭...
“黎山是个好地方，青山绿水，他们两人定然欢喜”
紫菀呢喃一声，指尖抹去眼角的泪滴。
水苏没说什么，转头朝着君时缈拱了拱手。
君时缈从二人的话中听出了白芷与赤箭身死的消息，抬手示意他想去做什么就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静静地站在廊下，谁也没去打扰。
连带呼吸都变轻了几分。
殿内
周遭气氛很是宁静，又夹杂着些许温馨。
虞庆帝躺在榻上，脑袋枕着君凰的大腿。
“别让他们两个进来了，从小看到现在都腻了，我与姐姐多年不见，这剩余的时间，姐姐便独属我一人，可好？”
“好，听你的”
君凰的手一下下的拍在他的身上，缓慢又绵软。
虞庆帝的身子已经完全麻木僵硬，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低着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这是虞庆帝第一次看到皇姐对自己露出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笑，又美，又温柔。
“姐姐，你知道吗？我是听着你的传言长大的，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优秀的我有些嫉妒，可更多的是崇拜与好奇”
“阿母经常说，是姐姐你抢了我的一切，那些本就属于我”
“父帝并不教授帝王之术，他只会给我讲一些朝廷发生的事，阿母派人监视我，兵书练武都不允许我触碰”
说着说着，眼角不知何时落下泪来。
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拂过，替他拭去泪痕。
虞庆帝鼻头一酸，眼睛里含着笑意。
“姐姐，其实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父帝对阿母所做视而不见，还会私下里推波助澜，扶持姜氏在朝中的势力。
他给了我太子的位置，却将我当做了弃子”
“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何那般对我，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可每每都是无用功，只能将自己藏在角落偷偷掉眼泪”
帝王家的人，从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呈现的一切，只有四个字：身不由己
虞庆帝眨了眨眼，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双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淡漠的桃花眼。
试图从里面看到自己想见的一切。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做帝王的人选，可为何...姐姐，你告诉我，你为何选了我？”
君凰淡然一笑。
将他轻轻扶起，胳膊稍加用力让他靠在肩头，手掌顺势搭在他肩膀。
她声音淡漠，夹杂着一丝怀念与欣慰。
“因为你是最好的，最好的君时麟”
那双眸子陡然亮起了星光，充满了喜悦与不可置信。
虞庆帝快要感觉不到心跳声，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激动雀跃。
皇姐总说距离做一个帝王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他想从她嘴里听到认可。
不是对帝王的认可，而是对他这个弟弟君时麟三字的认可。
君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柔到极致。
“姐姐做了个梦，梦到乾旻城破之际，从未拿起刀剑的你带着仅存的几位大臣与敌军厮杀，守住了虞朝最后的傲骨”
“原来在姐姐的梦中，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傀儡，真好...”
虞庆帝紧紧贴着她，大半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声音细弱蚊蝇，越来越弱。
回想小时候藏在御案下听到的话，眸中多了些释怀。
“姐姐，我有一件事瞒着你许久了，你想不想知道？”
不等君凰开口，缓慢的诉说出来。
“六岁那年，我与宫人玩耍，躲在了司政殿的御案下，躲着躲着睡着了，等醒来时，我听到了父帝与太卜交谈。
太卜说，我是英年早逝的命格，小小的我不懂什么英年早逝，只怕被发现挨了罚，捂着嘴不敢出声”
“人之将死，总会有些许强烈的预感，我能感觉到自己怕是要应验英年早逝的预言，所以我不顾一切去了战场”
“我想死的有价值些...”
话音未落，肩膀上的手逐渐收紧。
虞庆帝眸中含笑，并不后悔。
他做到了，不是吗？
然而，耳边传来的话却让他在一瞬泪崩。
“你才是最大的价值”
泪水如决堤洪水一般席卷面庞，喉咙中满是哽咽。
千万之语，抵不过只这一句。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室内，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金影。
暖阳化作赤虹，太阳缓慢西沉。
“姐姐，我们去乾极殿顶端看日落，好吗？”
“好”
君凰顺手拿了狐皮大氅盖在他身上，将人打横抱起。
门外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她飞掠上屋顶，朝着乾极殿而去。
君时逸抬脚就要跟上去。
虽然他武功不高，但至少脚步快。
还未动身，胳膊被人猛地拽住。
君时缈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别去打扰，让他们好好待一会儿”
“好”
几个呼吸间，两人落在乾极殿顶上。
君凰帮他拢了拢大氅，二人静静坐着，直面落日。
吹拂的冷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几只飞鸟忽而掠过。
夕阳即将落下，天边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洒落最后一丝温暖。
橘红色的光辉映在面颊，苍白如纸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晕。
虞庆帝想勾勾唇角，奈何做不到。
迎着落日，他缓缓开口。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长姐，也是小傻子的阿姐，这一刻，便做我一个人的姐姐，可好？”
“好”
环在肩膀的胳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乌黑的发顶上，白皙光滑的下颌轻轻蹭了蹭，手指紧贴冰凉的脸颊。
“姐姐，我冷，你抱抱我”
就像我当初松开手中的长剑，你张开双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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