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初冬的河面上悄然凝结的冰层,看似透明无害,却在无声无息间蔓延、加厚,最终承载不起真相的重量,便会让人坠入刺骨的寒水中。
关于陈墨作弊的议论,并未因他那次在楼梯间对孙浩的冷淡回应而平息,反而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落在了校园各个隐秘的角落,并开始悄然生根。
最初还只是“可能”、“听说”、“说不定”之类的猜测性前缀,渐渐地,在一些人的口中,这些前缀被去掉了,变成了言之凿凿的“事实”。
“七班那个陈墨,知道吧?一模作弊搞上去的。”
“真的假的?我看他平时挺老实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监考再严也有漏洞,据说他手段高明着呢……”
“怪不得,我说怎么可能有人进步这么快,原来是走了歪路。”
这些声音,像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并不明目张胆,却无处不在。它们存在于课间走廊的擦肩而过时,存在于食堂排队交头接耳的间隙里,存在于厕所隔板外故作压低的“分享”中。
陈墨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环境的变化。
当他走进教室时,某些原本喧闹的小圈子会瞬间降低音量,投来的目光夹杂着探究、怀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当他回答老师提问,给出精妙解答后,收获的不再全是惊叹和佩服,偶尔也会有几声压抑的、意味不明的嗤笑。小组讨论时,除了赵凯和林婉清,其他组员似乎也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客气而疏离。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并不猛烈,却如同逐渐收紧的蛛网,缠绕在周身,让人呼吸不畅。它挑战的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精神,你的名誉,你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赵凯是最先爆发的那个。他性子直,讲义气,根本受不了自己兄弟受这种委屈。
“妈的!又是孙浩那孙子在背后乱嚼舌根!”一次课间,赵凯从外面气冲冲地回来,一巴掌拍在陈墨的课桌上,引得周围同学侧目,“我刚在厕所听见他跟三班几个人胡说八道!我差点没忍住揍他!”
陈墨合上手中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了些:“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套作弊论调!还说你要是没鬼,下次考试肯定原形毕露!”赵凯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墨仔,这你能忍?必须得想个办法,不然这屎盆子真扣脑袋上了!”
坐在前排的林婉清也转过身来,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陈墨,我也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这样下去,对你影响很坏。”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赵凯立刻附和,随即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光我们相信没用啊,堵不住那些人的臭嘴!”
陈墨看着为自己焦急的朋友,心里淌过一丝暖流,冲淡了周遭的寒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的表情:“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显得我们心虚。”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赵凯烦躁地坐下,“这也太憋屈了!”
“清者自清。”陈墨吐出四个字,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的镇定,某种程度上安抚了赵凯和林婉清,但并没有改变外界舆论的发酵。
事情在两天后,朝着更恶劣的方向滑去。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李建国的数学课。下课铃响,李老师收拾好教案,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陈墨身上,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陈墨,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声音不高,但在有心人听来,不啻于一声惊雷。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各种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聚焦在陈墨身上。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担忧的……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赵凯猛地看向陈墨,眼神里充满了“你看,来了吧”的急切。林婉清也回过头,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支持。
陈墨心里沉了一下,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点了点头:“好的,李老师。”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谣言,已经从学生间的私下议论,发酵到了需要老师正式介入的程度。
放学后,陈墨在赵凯和林婉清担忧的目光中,独自走向教师办公室。夕阳的余晖将走廊染成橘红色,却驱不散他心头的些许阴霾。他并不害怕,只是对这种无休止的、源于嫉妒的内耗感到厌烦。
敲开门,数学教研组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建国老师一人。他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叠材料,眉头紧锁。办公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作业本和试卷,还放着一个没有贴任何标签的信封。
“老师。”陈墨走到桌前站定。
李老师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材料,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陈墨依言坐下,腰背挺直,静静等待。
李老师没有立刻说话,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斟酌措辞。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墨,开门见山:
“陈墨,最近年级里,关于你一模考试成绩的一些……议论,你听到了吗?”
“听到一些。”陈墨坦然承认。
“嗯。”李老师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当面听听你的说法。”他拿起桌上那个没有标签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摊开在陈墨面前。
信纸上是打印出来的几行字,没有署名。
“尊敬的老师:我们怀着对公平的坚持,实名反映高三七班陈墨同学在一模考试中存在重大作弊嫌疑。其成绩与以往表现严重不符,脱离常理,我们合理怀疑他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了优异成绩,这不仅是对其他努力同学的不公,也严重破坏了考试的严肃性。希望学校能严肃调查,还考场一个清白。”
措辞看似客观,却字字诛心。所谓“实名反映”,却连个名字都不敢留。
陈墨快速扫完,脸上没有任何被指控的惊慌或愤怒,反而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果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你怎么看?”李老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陈墨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迎向李老师的审视,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点冷静的分析:“李老师,首先,这是一封匿名信。一个连名字都不敢留下的人,其指控的可信度本身就要大打折扣。”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信里的理由只有‘成绩与以往不符’,‘脱离常理’。如果仅凭这两点就能断定一个人作弊,那所有进步巨大的学生,是不是都要先自证清白?”
他的逻辑清晰,反问有力,让李建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老师的表情依旧严肃:“你说的有道理。但既然有人反映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在私下里也有类似的质疑,作为老师,作为班主任,我就必须重视,必须给你,也给所有同学一个明确的交代。”
李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探究:“陈墨,我知道你暑假和这段时间很努力。老师也愿意相信你是凭自己实力考出的成绩。但是……”他话锋一转,“你的进步幅度,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认知范围。你让我,让所有科任老师都感到惊喜,甚至是震惊。所以,外界有质疑,从某种角度上说,也并不完全意外。”
陈墨沉默着。他理解老师的立场,管理一个班级,平衡各方情绪,维持公平表象,同样不易。
“现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你作弊。”李老师将匿名信重新塞回信封,语气加重,“但谣言不会凭空消失。它就像一颗种子,如果得不到澄清,就会在很多人心里发芽,这对你未来的发展,尤其是高校招生时的综合评价,可能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夕阳的光线在李老师斑白的鬓角上跳跃。
陈墨知道,李老师这番话是推心置腹的,是在为他考虑。他不能一直只是被动地“清者自清”,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
“李老师,”陈墨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我无法向每一个怀疑我的人去证明我自己,那没有意义,也很可笑。但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公开的检验。无论是额外的试卷,还是即时的答辩,都可以。实力,不应该惧怕任何考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建国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得不像十八岁少年的学生,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自信,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一个心里有鬼的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和气度。
他缓缓靠回椅背,脸上严肃的表情终于松动,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好!”李老师重重地说了一个字,“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安心学习,准备接下来的考试。老师心里有数了。”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有时候,沉默和回避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有人想看,那我们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个清楚!”
从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陈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闷气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消散了不少。虽然过程令人不悦,但结果似乎正在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李老师最后那句话,暗示着某种反击即将开始。
他刚走下办公楼前的台阶,就看到赵凯和林婉清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看到他出来,两人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墨仔,怎么样?老李没为难你吧?”赵凯一把抓住陈墨的胳膊,急切地问。
林婉清虽没说话,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也写满了询问和关切。
看着两位真心为自己担忧的朋友,陈墨心里最后那点阴霾也彻底散去。他笑了笑,语气轻松:
“没事。李老师只是了解下情况。”他看着赵凯依旧愤愤不平的脸,和林婉清清澈担忧的眼眸,继续说道,“放心吧,谣言……应该快到头了。”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但陈墨的心却渐渐热了起来。他知道,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即将迎来一个转折点。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用无可争议的实力,给予最彻底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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