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命令如同给停滞的调查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苏培盛动用了隐藏在府外的人手，调查进展神速。不过两三日，一份密报便摆在了胤禛的书案上。
舒兰被唤去时，心中忐忑不安，仿佛等待最终审判。书房里，胤禛的脸色比窗外的暮色还要沉凝，他将那份薄薄的纸笺推向舒兰。
“看看吧。”
舒兰深吸一口气，接过密报。上面的信息让她瞳孔微缩：春杏在死前半个月内，曾三次在休沐日与一个城南“永顺车马行”的伙计接触过，最后一次就在她死前两日。而春杏那个嗜赌的老父，就在她第一次见那伙计后，突然还清了一笔不小的赌债。更关键的是，经查证，那个车马行表面正经，暗地里却与八阿哥胤禩门下某个管事的远房亲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八爷党！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舒兰脑海。她一直以为对手只是后院的李侧福晋，最多牵扯到府内的一些利益争斗，万万没想到，水竟然这么深，直接牵扯到了夺嫡的核心势力！
“现在，你明白了吗？”胤禛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并非只是内宅妇人的手段。”
舒兰放下密报，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所以，是八爷那边的人，利用李侧福晋与臣妾不和，收买了春杏放置符包，意图搅乱府内，最好能让爷分心内宅……而春杏的死，是灭口，也是为了将水搅得更浑，甚至可能想借此攀诬到爷的身上，说爷治家不严，纵容内帷出此命案？”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不错。一石二鸟，甚至三鸟。倒是好算计。”
舒兰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胤禛果断介入调查，仅凭她自己，恐怕最多查到李侧福晋就止步了，甚至会因为春杏的死而陷入被动，根本触及不到这背后的真正黑手。对方这是把她当成了一颗用来攻击胤禛的棋子！
“是臣妾思虑不周，给爷惹麻烦了。”舒兰真心实意地请罪。这次是她低估了斗争的残酷性和复杂性。
胤禛看了她一眼，语气竟意外地缓和了些：“与你无关。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既然将主意打到了府内，这次是你，下次也会是别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到此为止。春杏是失足落井，府内加强巡查，以后休沐日下人出入需严加盘查。至于那个车马行……苏培盛知道该怎么做。”
舒兰明白，这是要将此事压下去。目前并非与八爷党正面冲突的最佳时机，胤禛选择隐忍，暗中剪除其羽翼，才是老成谋国之举。而那句“与你无关”，更是将她从“惹祸者”的位置上摘了出来，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定论。
“臣妾明白。”舒兰低声应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胤禛手段的敬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纳入他保护圈的感觉。
“经此一事，府内需得更严整。”胤禛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舒兰身上，“你之前推行的那些章程，很好。继续做，不必因噎废食。”
这无疑是对她管理能力的再次肯定！甚至是在鼓励她继续“改革”！
从书房出来，舒兰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身心俱疲的硬仗，但结果却比她预想的要好。虽然真凶未能明正典刑，但至少拨开了迷雾，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更重要的是，她和胤禛之间，似乎因为共同应对了这次危机，建立起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利益共同体和初步信任的联结。
然而，就在她以为风波暂时平息时，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苏培盛却悄悄送来一个不起眼的布包。
“福晋，爷让奴才交给您的。说是……从那个车马行‘清理’出来的杂物里发现的，爷觉得，或许对您有用。”苏培盛的声音压得极低。
舒兰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几本残破的旧账册，看样式和笔墨，竟与她之前整理过的户部旧账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是私账！她随手翻开一页，心跳骤然停止——上面零散记录着一些看似普通的物资采买，但其中几个地名和代号，竟然与她之前发现问题的西北军需账目中的某些环节隐隐对应！
这……这是那条线上更下游的暗账？！胤禛把这东西给她，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查账能力突出，让她继续深挖？还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试探和信任？
舒兰捧着那几本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旧账册，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紧绷起来。胤禛的“信任”，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礼物，而是伴随着更大责任和风险的砝码。这条船，她上了，就再也下不去了。而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暗礁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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