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郊，栖霞别苑。
这座占地三十余亩的古典园林，是秦家在京都市区外围的几处产业之一。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家族内部的宴请和重要的商务接待。青瓦白墙，飞檐翘角，整座建筑群依山傍水而建，巧妙地融入了周围的自然环境。时值深秋，园内几株百年银杏树正是一片金黄，落叶铺满了蜿蜒的石径。
傍晚六点，暮色四合。
别苑主厅“观澜堂”内，灯光已经亮起。这不是现代的水晶吊灯，而是精心设计的仿古宫灯，光线温暖柔和，恰到好处地照亮了厅内的每一个角落。大厅约有两百平米，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四周摆放着十张红木圆桌，每桌可坐八人。此刻已有七桌坐满，剩下三桌还空着。
到场的宾客，正如秦月所说，大多是京都中小世家的年轻一辈，以及一些在商界崭露头角的新贵。年龄多在二十到四十之间，男士多着西装或改良唐装，女士则多是优雅的礼服或旗袍。此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气氛轻松却不失礼节。
这些京都的年轻一代，会如何看待这位从江南来的“林宗师”？
“听说今天的主角，就是那个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的林凡？”
靠窗的一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低声问道。他是京都李家的子弟，李慕然，家族主营连锁酒店，在京都有七家分店。
同桌一个穿着酒红色旗袍的年轻女子点点头：“秦月亲自安排的宴会，还能有谁？不过说真的，我很好奇。张家那个张天放，虽然不算顶尖，但在年轻一辈里也算个角色，居然在江南被人废了。”
“何止废了，”旁边一个微胖的男人接过话头，“我听说，三个月前张家那位三长老张啸云亲自去了江城，结果也没讨到便宜，最后是周长老和慕容家的慕容渊出面，事情才暂时压下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讶之色。
“慕容渊也出面了？”李慕然推了推眼镜，“这就有点意思了。慕容家一向跟张家不对付，但能让慕容渊亲自出面的人...”
“所以今晚得好好看看，”旗袍女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这位林宗师，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运气好。”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厅内各处都有。林凡的名字，在这三个月里已经在京都一定的圈子里传开了。但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了解他实力底细的更少。大多数人都持观望态度——既不轻易结交，也不贸然得罪。
在京都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观望或许是最稳妥的选择。
六点二十分，别苑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厅内的交谈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
最先走进来的是秦月。
她今晚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袍，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花图案，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脸上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温婉大气，又带着商界女强人特有的干练。
“各位，晚上好。”秦月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厅内众人致意，“感谢大家今晚能来。”
话音刚落，她侧身让开一步。
林凡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穿唐装，而是一身简单的深灰色休闲装，外面套了件黑色薄风衣。打扮很普通，但当他走进来的瞬间，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微妙地变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不是气势压迫，也不是刻意张扬，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感”。就像一块璞玉扔进一堆石头里，即便没有打磨，你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不同。
林凡的身后，跟着冷锋和南宫婉。冷锋依旧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南宫婉则换了身淡紫色的晚礼服，长发披肩，少了几分平日的飒爽，多了几分柔美。
再后面，是石猛和苏影。两人都换上了正装，石猛的那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他肌肉太发达了；苏影则是一身得体的黑色套装，显得精明干练。
五人一进来，就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第一次在京都的社交场合正式亮相，林凡会如何应对？
“给大家介绍一下，”秦月走到林凡身边，声音清晰，“这位就是林凡，江南古武协会的客卿长老，也是我们凡尘集团的创始人。”
她特意用了“我们”两个字。
厅内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不热烈，但也不冷淡。
林凡微微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话。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不到半秒，但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被“看”了一眼。
那目光很特别——不是审视，不是评估，而是一种纯粹的观察。就像在观察一幅画、一件瓷器，客观，冷静，不掺杂个人情绪。
这种态度，反而让一些原本准备试探的人，暂时按捺住了心思。
“林先生，久仰大名。”李慕然第一个站了起来，主动上前伸出手，“我是李慕然，家里做酒店的。以后在京都，还请多关照。”
林凡伸手与他握了握：“客气。”
很简单的回应。
其他人见状，也陆续上前打招呼。有自我介绍是某个世家子弟的，有说是某家公司高管的，还有几个是武道圈子的年轻武者。林凡一一回应，态度始终如一——礼貌，但不热络；沉稳，但不冷漠。
南宫婉站在他身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睛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冷锋则退到稍远一点的位置，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封锁了几个可能的角度。
石猛和苏影则分散开来，与一些宾客交谈起来——这是林凡交代的任务：多听，多看，多了解京都的情况。
这种有分寸的应对，是林凡性格使然，还是刻意为之的策略？
宴会正式开始。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都是精致的京都特色菜，兼顾了色香味和档次。侍者穿梭其间，为宾客斟酒倒茶。厅内响起了轻柔的古筝乐曲，是现场演奏。
秦月坐在林凡身边的主桌，不时低声为他介绍在座的宾客背景。哪个家族主要经营什么，哪个人在圈子里口碑如何，哪家与张家走得近，哪家与慕容家关系好...她的声音很低，只有林凡能听见。
林凡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那个穿蓝色西装的，是王家的王景明，家里做进出口贸易的，和黄家走得很近。黄家和张家是姻亲。”秦月小声说。
林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正在与人谈笑风生的男人。
“那个穿红色礼服的，是陈家的陈雨薇，家里开连锁健身馆的，自己也是黄级初期武者，算是年轻一辈里比较有天赋的。”
林凡的目光在陈雨薇身上停留了一秒。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举了举杯。
林凡也举杯示意。
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几杯酒下肚，一些人的话也多了。
“林先生，”李慕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听说您这次来京都，是要参加全国青年古武大会？”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几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林凡放下筷子，点点头：“是。”
“那可有看头了，”李慕然笑着说，“今年的大会，听说几个隐世宗门都派了弟子出来，还有几个世家雪藏了多年的天才也会露面。竞争会非常激烈。”
“竞争激烈才好，”林凡平静地说，“才能看出真本事。”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狂妄，也没有示弱。
李慕然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林先生好气魄。那我就预祝林先生在大会上取得好成绩了。”
“谢谢。”
两人碰杯。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不是争吵，也不是打斗，而是一种...刻意的喧嚣。
脚步声，谈笑声，还有某种张扬的气场。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看向门口。
秦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安排的宾客名单里，没有这个时候会来的人。
门被推开了。
先走进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然后，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身高约一米八，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很锐利。他的长相与秦月有三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秦月是外柔内刚，而这个人，是那种从内到外都透着优越感的世家子弟。
秦宇。
秦月堂哥，秦家嫡系继承人之一，在京都年轻一辈中名气不小。不是因为他实力有多强（黄级后期，在同龄人中算优秀但不顶尖），而是因为他手腕高明，在秦家内部很受器重，据说有望竞争下一任家主。
他怎么会来？
秦月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堂哥，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很客气，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疏离。
秦宇却像没听出来，笑着走进来，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凡身上。
“听说月儿今晚在这里设宴，为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他的声音温和有礼，“我这个做堂哥的，怎么能不来捧个场？”
他走到主桌前，目光直视林凡。
“这位就是林凡林先生吧？”
他伸出手，“久仰大名。我是秦宇，月儿的堂哥。”
林凡站起身，与他握手。
两人的手一握即分。
但就在那一瞬间，林凡感觉到，秦宇的手上传来一股暗劲——不强，刚好是黄级后期武者正常的试探程度。
林凡面色不变，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处地回应了一下。
既没让对方试探出深浅，也没让对方难堪。
秦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笑容。
“林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他笑着说，“月儿在江南的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点明了自己和秦月的关系，又把林凡放在了“照顾者”的位置上。
秦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林凡却依然平静：“秦小姐能力出众，在江南帮了我很多。是互相照顾。”
不卑不亢，又把话圆了回来。
厅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秦宇这个不请自来的“堂哥”，恐怕不是单纯来捧场的。
这位秦家嫡系继承人的突然到访，究竟意欲何为？是对林凡的试探，还是对秦月的一种警告？
秦宇似乎浑然不觉气氛的变化，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在主桌坐了下来。
“林先生这次来京都，是打算长住，还是只参加大会？”他笑着问，就像普通朋友闲聊。
“看情况。”林凡的回答很简短。
“看情况好啊，”秦宇点点头，“京都这地方，机会多，风险也多。林先生初来乍到，还是要多小心。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秦家这么友善的。”
这话听着是关心，但仔细一品，却像是在暗示什么。
秦月忍不住开口：“堂哥，林凡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秦宇转头看她，笑容依旧温和，“所以我这不是来帮你招待朋友了吗？”
他端起侍者刚斟满的酒杯，转向林凡：“林先生，我敬你一杯。欢迎来到京都。”
“希望你在京都的这段时间，一切顺利。”
他特别强调了“这段时间”四个字。
林凡端起酒杯，与他一碰。
两人同时饮尽。
杯落，秦宇站起身：“好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月儿，好好招待林先生。林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那两个黑衣壮汉跟在他身后。
门重新关上。
厅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林凡，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林凡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坐下，夹了一筷子菜。
“这松鼠桂鱼做得不错，”他对秦月说，“你也尝尝。”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秦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也笑了：“是挺不错的。”
宴会继续。
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今晚这场接风宴，因为秦宇的出现，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京都的水，果然很深。
而林凡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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