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总管金俊材最后一个字落下，大殿上所有人齐刷刷朝殿门口看去。
陶芸慧挺直脊背，眼神清亮，一头华发，精神矍铄。
凤清晓落后半步，眼中神色决绝。
阮芳菲只不过一介寻常妇人，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
此时的她，低垂着头，双腿发软，视线只敢停留在前方赤红的裙摆上。
要不是来之前郡主跟她说的那番话，她哪有胆子敢踏进这乾坤大殿。
郡主说，只要她配合的好，就可以带着孩子进蒋府。
虽不能做正室，起码能做个妾，儿子也不会沦为外室子。
就算将来蒋修远娶正妻，也只能娶普通的官家小姐。
正妻进门前就有了庶长子，不会有世家大族愿意把女儿嫁进去的，除非是庶女。
而户部侍郎的嫡子又怎么可能拉下脸去娶一个庶女做正妻。
所以，对她来说，普通官员家的嫡女远比世家贵女更好拿捏。
阮芳菲觉得郡主说得对，她本就不想走，更没有信心蒋修远一定会去接他们母子。
从来都是‘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与其整日提着心过日子，不如赌一把。
她收回思绪，紧跟凤清晓跪在了大殿之上。
“臣妇（臣女、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元钧的第一眼落在了凤清晓脸上的那道疤上。
他心里不是滋味，“温老夫人快快请起。”
陶芸慧的声音中气十足，“谢皇上。”
凤清晓扶着外祖母站了起来。
阮芳菲尽量克服皇帝带来的威压，紧跟着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出声。
面对陶芸慧，夏元钧的态度软了不少，“不知温老夫人上殿所为何事？”
陶芸慧目光清正，“回皇上，臣妇是为了清晓退婚一事。”
此话一出，大殿上不少朝臣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秦书钰目不斜视，没什么表情。
郁明尘敛眸宁谧，好像对陶芸慧的来意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夏元钧故作惊讶，“哦？阿晓不是五岁就和蒋修远定亲了吗？为何要退？”
不待陶芸慧说什么，丞相廖振业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安平郡主退婚一事乃是私事，恐怕不宜在朝会上商议。”
郁明尘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秦书钰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不明白郁博丰为何要把这么个没有眼力见的老东西捧上丞相之位。
一转眼，他就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蠢……
夏元钧眼睛一眯，站了起来，往边上一挪，“依朕看，这把椅子挺适合廖爱卿的，坐上来试试？”
要不是因为廖振业又蠢又好用，他也不会容忍到现在。
那些个杂七杂八，又让人头疼的事儿，从廖振业上任丞相开始，就一股脑丢给了他。
廖振业只是想帮蒋弘岩一把，卖个人情，没想到皇上反应这么大。
他双膝一跪，“微臣不敢，微臣知罪。”
夏元钧坐回了龙椅上，“闭嘴，滚回去站着。”
“是……”廖振业悔呀，不仅人情没卖出去，还丢了大脸。
陶芸慧是个记仇的，还喜欢当场报。
她转头，看向廖振业，“丞相大人，能否允许老身在朝会上与皇上商议安平郡主退婚之事？”
廖振业一脑门子的汗，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老婆子的性子了呢？
凤清晓嚣张的性格一定是随了陶芸慧。
他急忙揖了一礼，“温老夫人，本官在这里给您认个错。”
自己要是不认错，这个老婆子就会揪着不放。
再说，陶芸慧跟皇上商议，轮得到自己一个丞相来允许？
陶芸慧一本正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身暂且放你一马。”
廖振业的一张老脸臊的通红，这也太嚣张了。
他想归想，但不敢说出口。
陶芸慧不再搭理他，面向夏元钧，“皇上也知道，勇毅侯府就剩了清晓一个，对于她的婚事，臣妇理应站出来为她做主。”
夏元钧叹了声，“哎，这些年多亏了老夫人照应。”
陶芸慧眼底藏着泪，“清晓十一岁时随臣妇去了寒雪关，也不知归期。臣妇怕耽搁了蒋家公子的姻缘，故而给蒋家去了好几封信想要退婚。”
“蒋家来信说愿意等，臣妇想着，既是守信重诺之家，臣妇也不好毁人姻缘。”
她说着从衣袖中掏了几封信出来，“这是当初蒋家的回信，还请皇上过目。”
金俊材上前接过，双手转呈给了皇上。
夏元钧打开依次看了。
蒋修远养了外室并育有一子的事，他是知道的。
就因为知道，他看了这些信后，才觉得蒋家人虚伪至极。
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嗯，确实是守信重诺之家。”
蒋弘岩的那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夏元钧瞄了他一眼，问向陶芸慧，“既然蒋家守信，温老夫人为何还要为阿晓退婚？”
陶芸慧掷地有声，“因为蒋修远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清晓虽然是个孤女，又毁了脸，可也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去。”
夏元钧问，“阿晓，你的意思呢？”
凤清晓恭敬道，“回皇上，凤家祖训：凤家子不与皇室结亲，不许纳妾。凤家女，不得入皇室，不得与她人共侍一夫。凤家祖训，臣女不敢不遵。”
说着，她一撩裙摆跪了下来，“若不是这婚约退不掉，臣女也不会扰了朝会，还请皇上做主。”
她额头点地，一叩到底。
陶芸慧也跪了下来，“求皇上为清晓做主。”
夏元钧微抬双手，“温老夫人，阿晓，起来说话，朕定会为你们做主。”
“谢皇上。”
陶芸慧、凤清晓一起站了起来。
夏元钧问，“阿晓，你身后的女子可是蒋修远养的外室？”
“回皇上，正是。她的儿子太小，由臣女的婢女抱着候在殿外。”
阮芳菲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夏元钧看向蒋弘岩，眼底透着森森的冷意，“蒋爱卿，安平郡主所言可属实？”
蒋弘岩想到了被赶出京城的崔庭宇。
他急忙跪地请罪，“微臣知错，请皇上降罪。”
就在这时，温松年一步跨出，“微臣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一落，温松年朝着蒋弘岩就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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