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在空中骤然刹停。
下方荒林静得诡异,那块刻着“归”字的石碑矗立其中,表面微光流转。赤月手按命锁,锁链贴在胸口发烫,震感未消。凰云指尖悬在星盘上方,盘面依旧紊乱,星轨错位,无法定位真实坐标。
阿烬伏在墨辰背上,呼吸急促。
“我们……是不是没动?”他低声问。
没人回答。
赤月眼神冷如刀锋,扫视四周虚空。他们明明飞行了近半个时辰,速度不曾减缓,可星盘显示的位置,竟与三日前那个村落完全重合。
这不是迷路。
是有人在操控空间。
墨辰喉咙滚动,低吼持续不断。它四爪紧扣虚空气流,尾巴绷直,死死盯着前方十丈外的一片空域。
那里,空气开始扭曲。
一道人影从虚无中浮现。
没有气息波动,没有灵力痕迹,像是被现实本身缓缓吐出。灰纹斗篷覆体,面容半隐于光影之间,袖口处一枚极淡的图腾若隐若现——逆齿轮。
赤月瞬间抬手,焚寂出鞘三寸,血炎自剑身溢出,在鞘外凝成一线红芒。
“你是谁。”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杀意。
那人未答,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似在展示无害。
凰云目光落在他袖口,瞳孔微缩。她立刻传音入密:“他在等我们开口。”
她收回星盘,语气平静:“你想换什么?说吧。”
神秘人轻笑一声,声音沙哑却不显老态:“我知囚域真相。”
赤月冷笑:“那就说。”
“不能白说。”他摇头,“我要你们帮我取回一件东西。”
“没兴趣。”赤月收剑,转身面向墨辰,“走。”
墨辰四肢一紧,正要腾空。
“你们每靠近囚域一步,就是在激活一次献祭程序。”神秘人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那个女孩,撑不到明天。”
赤月猛地停住。
凰云眼神一沉,立刻将魂力注入残链,顺着命锁反向追溯。片刻后,她指尖一颤——果然,在命锁最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反向能量抽取,如同细线般延伸向北方未知之地。
她在汲取她的生命。
凰云抬头,看向赤月。
两人对视一眼。
这一次,沉默更久。
“你说清楚。”赤月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
“第七轮回井。”神秘人道,“我要你们进去,取回一枚‘时钥’。它卡在第三层断隙,只有活人体内带有命契波动的人才能触及。”
赤月皱眉:“时空断层?那种地方,进去就是送死。”
“确实危险。”神秘人点头,“但你们别无选择。继续北上,只会让那个女孩更快死去。而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屏蔽献祭感应,如何绕开三处封锁带,甚至……那座倒悬宫殿的真实入口。”
凰云忽然问:“你是什么人?”
“时溯会信使。”他坦然道,“我们不站任何阵营,只做交易。信息换行动,公平。”
“时溯会?”凰云眼神微动,“传说中游走时间裂隙的组织?”
“不是传说。”他袖口图腾微微亮起,“你们现在看到的我,未必是此刻存在的我。”
赤月嗤笑:“故弄玄虚。”
“你可以不信。”他淡淡道,“但我给的信息是真的。你们查过命锁黑雾来源吗?知道为何禁星接连亮起?明白‘归’字为何反复出现?这些都不是巧合。”
凰云指尖微动。
她想起命锁裂痕渗出的黑雾,想起第七星暴涨,想起玉简上浮现的“归”字。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庞大的布局。
而他们,正在被人引导。
“条件不变。”神秘人道,“取回时钥,我便告知全部情报。包括如何安全接近囚域,如何切断献祭链接,以及……你们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
赤月握紧焚寂。
她不想管什么时钥,什么轮回井。她只想救人。
但她也知道,盲目冲进去,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凰云轻声道:“我们听一听任务细节。”
神秘人点头:“第七轮回井位于时空断层交界,入口藏在北境西侧的‘裂天谷’。井分七层,越往下时间流速越乱。第三层有断隙,时钥就卡在那里。你们只需进入,触碰它,让它感知到命契波动,它自会回归。”
“为什么非得是我们?”凰云问。
“因为命契稀有。”他说,“整个修真界,能引动时钥回应的,不超过三人。而你们两个都在其中。”
赤月冷笑:“听起来像陷阱。”
“确实是险地。”他承认,“但比起你们现在原地打转,毫无方向,至少这是一条路。”
凰云闭眼,魂力悄然扩散,推演“第七轮回井”的可能性。她看到无数条时间线交织,其中有三条路径短暂稳定,通向同一个坐标。
她睁开眼:“井内有什么?”
“记忆残影、时间回响、还有……失败者的尸体。”他语气不变,“有些人进去,再也出不来。他们的意识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一遍遍重复死亡。”
赤月冷笑:“吓唬人?”
“我不是来求你们的。”他声音冷下来,“我是来谈交易的。给你们三盏茶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他身影开始变淡,如同被风吹散的烟。
“等等。”凰云开口。
神秘人停下。
“如果我们答应,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他沉默两息,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片,抛向凰云。
凰云接住。
晶片入手冰凉,内部封存着一段影像。她将魂力注入,画面浮现——
一座倒悬宫殿悬浮于黑色河流之上,锁链贯穿虚空,钉入地面。一名少女被锁在中央,手腕滴血,命锁黑线缠绕其身。而在宫殿顶端,一块巨大的符文阵正在缓缓旋转,核心处,正是一个完整的“归”字。
“这是实时投影。”神秘人道,“她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凰云收起晶片,脸色沉静。
赤月盯着那画面,拳头攥紧。
“三盏茶。”神秘人最后说道,“我不会再来第二次。”
他身影彻底消散,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留下。
墨辰依旧低吼,四爪紧扣虚空,不肯放松。
阿烬伏在背上,声音发抖:“姐姐……我们……还去吗?”
赤月没有回头。
她看向凰云。
凰云掌心摊开,星盘重新浮现,魂力缓缓注入。她开始重新计算路线,推演裂天谷方位。命锁仍在震,残链微光闪烁,与星盘数据形成共振。
“第七轮回井……”她低声念着,“时间断层,命契牵引,时钥回归……”
赤月忽然道:“如果这是圈套呢?”
“可能是。”凰云抬眼,“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别的路。”
赤月沉默。
她知道凰云说得对。
他们被堵死了。
往前是死局,往后是停滞。唯有这条险路,还透着一丝光。
“那就去。”她说。
凰云点头,指尖划过星盘,锁定新坐标:“裂天谷在西北方向,距离约五日路程。我们必须尽快。”
赤月翻身上背,伸手将阿烬拉起:“抓紧。”
墨辰低吼一声,调转方向,四爪踏空,腾空而起。
风声呼啸。
凰云坐在最后,手中星盘未收,魂力持续监控命锁波动。她忽然发现,命锁深处那丝反向抽取的痕迹,减弱了一瞬。
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眉头微皱。
前方天际,乌云渐聚。
墨辰突然耳朵一动,猛然刹停。
凰云抬头。
星盘警报无声亮起。
同一刹那,赤月拔剑出鞘一半。
下方荒林中,那块刻着“归”字的石碑,表面裂开一道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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