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抱拳，又问道，“听闻暴秦已攻占扶余，还要强征数十万人屯田，此事当真？”
秦念蹙眉：“千真万确。”
实在残酷！墨者叹息道，扫平六国还不够，又掀起战事，灭人邦国，奴役百姓！
先前与匈奴交战尚有理可循，但对扶余异族无故开战，究竟为何？
罢了，此事我们插不上手，唯有 暴秦，天下才能太平。秦念劝说道。遵命，秦统领。墨者抱拳行礼，若无其他吩咐，我等先行告退。
去吧，路上当心。
秦统领也请保重。
秦念微微颔首，默然无语。
在这关中腹地，尚算安宁。
扶余境内，东北平原。
郑国率领一众精通水利的农家 抵达此地。
许壤等农家众人也已在此集结，他们都是受张罗指派，负责管理即将开垦的数十万亩耕地。神...
郑国连忙制止：我早已不是农家首领，不必如此称呼。
许壤笑道：如今田横已逝，农家犹如一盘散沙啊。
散沙？郑国凝视着他，我倒觉得这正是兴盛之兆。
你们不是本要去咸阳，推举张上卿为首领吗？
闻言，许壤长叹：原本确有此意。
可到了咸阳才知晓，张上卿已是阴阳家少主。
虽其势力大不如前，终究是当世显学之一。
郑国摇头：既为阴阳家少主，就不能兼任农家神农吗？话语间意味深长。这...许壤迟疑道，您也赞成？
郑国避而不答：我不过是大秦一介水工，休要问我这些。
记住我们来此的初衷。
明白。许壤拱手，水利工程所需劳力，已从扶余人中抽调完毕。
多少人？
七万。
起初缺乏管理经验，这二百余名农家 颇为慌乱。
幸而张罗另派官吏协助，虽偶有混乱，总算步入正轨。甚好。郑国略一沉吟，事不宜迟，今日便勘察地形水脉，尽快拟定水渠方案。
这片未经开垦的土地，施工难度远超关中。
所幸可无所顾忌地使用水泥——此处并无六国余孽盘踞。
待规划完毕，他将留下精通水利的农家 ，自己则返回楚地。
灵渠工程更为紧要，何况那里还有数万胡人战俘。茅少府正在东北规划山林，正好与其商议，避免日后触及其划定的禁伐区域。许壤提议道。带我去见茅少府。
咸阳城内，巴清算完商队、红糖账目，又整理了昨日炒菜馆的收益。
拟定开设新店的预算后，已是申时。
巴清正打算在张罗下值时去找他。张上卿。
张罗抬头瞥了她一眼，暂时停下了手中的事务。夫人有何事？
他今日带着休假，去了咸阳城外几十里处的一座大型泥塑工坊。
回来后，又撰写文书上奏皇帝，请求允许典客卿下属的密探参与制作陶俑。
因此今日未能按时离开。
巴清将账簿递给张罗。昨日炒菜馆座无虚席，妾身打算在咸阳多开几家，之后再拓展到关中其他地区。
张罗翻阅账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以，此事夫人自行决断便是。
不过切勿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
妾身明白。巴清点头应道。
张罗合上账簿，只留下红糖坊的收益记录，其余归还给巴清。对了，蜀地南边的夜郎国、且兰国那边，开始着手了吗？
今日张罗注意到巴清从内史府的玻璃坊采购了大量制品，还买了好几坛白酒。
这种举动让他颇为赞赏。
若是联合商队出面，这些物资本可不必花钱，但巴清要谋划百濮之地属于私事，自然需要自掏腰包。
当然，她若以联合商队名义行事也无可厚非。
巴清一边收回账册一边回答：妾身已派了几个巴家人回蜀中，联络留在当地的族人一同前往百濮之地。
此次行动，妾身不求他们能完全探查清楚。
她顿了顿，若查明了夜郎与且兰两国的情报，妾身能得到什么爵位？
张罗抬眼望她：这要看两国疆域大小和人口多寡。
巴清眉头微蹙：小国之地，方圆两三百里总是有的吧。
张罗暗自轻笑。
历史上夜郎国叛乱时，是被邻近的郡守平定。夜郎、且兰皆是小国，若能弄到哀牢国的情报才算大功。毕竟哀牢国可有五十多万人口。
巴清闻言露出幽怨神色：上卿此言，是不打算承认妾身探查夜郎、且兰的功劳吗？
非也。
只是既要对蜀中有所动作，目标就该放长远些。张罗解释道。
或许日后平定百越时，能顺势西进，将百濮之地也纳入大秦版图。
夜郎、且兰易取，哀牢则需多费周章。妾身明白了。巴清向张罗微微一礼，上卿可要回府？妾身可送您一程。
张罗摇头：今日要加班。
巴清会意，知道张罗有要务在身，不便打扰，遂告退离去。
张罗展开另一份文书，是关于东北耕地的报告。
那数十万扶余人已完成分配，两百余名农家 各领一批。
同时，齐地因连坐被判为隶臣妾的两万余人也已抵达。
这些人主要负责黑土地的耕作，眼下正配合少府茅焦勘定山林界限，在适宜区域开垦荒地。
一切都在按计划稳步推进。不错。张罗嘴角浮现满意的笑意。扶余与东胡相邻，如此大的动作，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需多加防范。”
眼下东北一带，新设的玄菟郡、乐浪郡、临屯郡广袤无垠，却仅有三万秦军驻守，且主力大多分布在三郡之内。或许应当上书请求增派兵马，驻守扶余与东胡之间的要地，彻底阻断东胡人的窥探。”
“如今淳于越正在出使东胡，东胡王受制于内部局势，绝不敢在此刻与大秦正面冲突。”
“调集军队前往震慑，既能威慑东胡王，又能为淳于越增添几分助力。”
……
……
几日后。
张罗再次来到咸阳城外的泥塑坊，身后跟着典客卿细作——休。
他们即将启程前往东胡。
巴清已备好货物账目及特意为东胡王准备的礼品，以便商队能在东胡境内畅通无阻，同时探查那些未被记录的东胡部族。
此刻，坊内已摆放着数尊烧制完成的兵俑。参见上卿！”
工匠们纷纷停下手头工作，向张罗行礼。无需多礼，各自忙吧。”
张罗摆手道。
休悄然走向角落，那里立着一尊刚塑好的兵俑，身躯已然烧制完成，头部尚未完工，湿泥尚新。这似乎不太像你。”
张罗走近端详。
休摇头：“不必相像，这样就好。”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休’这个名字，在我之前已有数人用过。
我是前任身亡后，由顿上卿提拔继任的。”
“八门中人，向来如此，不止是我们几个。”
张罗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记住此事。
你们的名字，终有一日不会只存在于典客卿之中，史册亦会记载。”
“不，不必如此。”
休摇头，“除了少数几人，我们大多自愿成为细作。”
“说来不怕上卿见笑。”
“八门首领中，除顿上卿新补的两位，其余六人中，亦有两人与我初衷相同——为终结战乱而甘愿隐姓埋名。”
“哦？”
张罗略显讶异。
休凝视兵俑，低声道：“上卿或许不知，我本是赵人。
以‘八门’为号者，无一是秦人。”
张罗恍然。
难怪此前匈 中，赵地游侠对典客卿细作毫无防备；也难怪休能被赵奴迅速接纳，并凝聚众人之力，成为阻拦冒顿北逃的屏障。我曾是赵中的军吏。
曾祖父死于长平之战，祖父殁于邯郸保卫战。”
“五国攻秦败退后，我主动降秦，经姚贾、顿弱盘问后，被纳入秦国细作之列。”
“主动投降？”
张罗重复道。是，主动投降。”
休语气平静。赵人与秦人有血仇，我心知肚明。”
“大秦一统天下后，我们这些细作曾被遣散归乡。”
我娘临终前紧握着我和妻儿们的手，泪流满面地咒骂秦国，我却告诉她仗打完了，她的眼泪立刻止住了。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只叹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知子莫若母，她懂我的选择。
这片 了数百年的土地，七个国家征战不休。
内耗与杀戮从未停歇。
只要诸国并立，战火就永不会熄灭。
当年赵国被迫将河套让给匈奴，数万赵人沦为奴隶，短短数年便折损大半。
自嬴渠梁起，秦国代代明君。
虽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唯有秦能终结乱世。
如今战事平息数载，即便有战，也是抵御外敌。
有陛下和满朝文武在，外敌不足为惧。
我的使命，就是守护这太平盛世。
张罗的目光掠过他，看向忙碌的工匠们。没人会嘲笑百姓不懂治国之道。
但我坚信，未来必将不同！
成吉思汗、野猪皮之流，永无出头之日。
再无人能压弯这些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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