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光华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沈渔和楚云澜强忍着伤势,将残存真元催发到极致,向着前方岩壁裂缝中的微光疾冲!身后,嘈杂的嘶吼与脚步声,以及数道凌厉的攻击(火球、冰锥、毒雾),已然如影随形,几乎擦着他们的后背掠过,轰击在甬道岩壁上,炸开无数碎石!
生死时速!
就在两人即将冲入裂缝的前一刹那——
“嗡!”
裂缝处的银色光华猛地一闪,化作一道柔韧却坚固的光幕,瞬间将紧随其后的几道攻击挡住、湮灭!光幕之后,凌清瑶清冷的身影一闪而逝。
沈渔和楚云澜毫不犹豫,如同游鱼般穿过光幕,钻入裂缝!
裂缝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阔,竟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斜向上延伸的狭窄石隙。凌清瑶手持一枚散发着柔和星辉的玉珠,正快速在前方引路。
“快!跟我来!这条石隙通往祭坛中层一处废弃的观星台遗址,那里暂时还算隐蔽!”凌清瑶语速极快,头也不回。
三人沿着陡峭湿滑的石隙向上攀爬。身后,追兵被那银色光幕阻了一阻,愤怒的咆哮和撞击声传来,但光幕显然颇为坚固,一时难以攻破。
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光幕撑不了多久,且他们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对方必定会调动更多力量进行地毯式搜索。
攀爬了约莫数十丈,石隙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石室。石室呈圆形,穹顶早已坍塌大半,露出上方翻涌的血色天穹。地面由古老的青灰色石板铺就,刻着早已模糊的星图纹路。四周散落着一些风化的石质仪器基座。这里,便是凌清瑶口中的“废弃观星台”。
石室位置极佳,位于祭坛中段偏上,一侧有狭窄的视野可以俯瞰部分坑底和祭坛西侧的情况,另一侧则被巨大的祭坛主体遮挡,相对隐蔽。更重要的是,此地似乎被某种残留的、稀薄的星辰之力笼罩,对神识探查有一定的干扰和削弱作用。
三人进入石室,立刻在入口处布下几道隐匿和预警的禁制。做完这些,才稍稍松了口气,各自吞服丹药,抓紧时间调息。
沈渔伤势最重,强行催动黑色断刃带来的反噬和内腑震荡叠加,气息萎靡。楚云澜也被之前的冲击波震伤,面色不佳。唯有凌清瑶消耗虽大,但并未受伤。
“凌仙子,多谢接应。”沈渔喘了口气,诚挚道。
凌清瑶微微摇头,清冷的眸子望向祭坛顶端:“不必言谢。我们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刚才的破坏,确实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但……似乎也加速了他们的疯狂。”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祭坛顶端,那口“血井”喷涌的血光比之前炽烈了何止数倍!如同一条倒悬的血色瀑布,直冲天穹那旋转的暗红漩涡!九根“活祭”石柱上的修士,此刻已彻底没了声息,身体干瘪如枯柴,显然已被彻底榨干。而坑谷之中,更多的血煞之气从四面八方被强行抽取,汇入祭坛,整个“陨星坑”仿佛都在因能量过度抽取而微微震颤!
天空中的漩涡中心,那股令人灵魂颤栗的黑暗存在感,越来越清晰!隐隐地,仿佛有一只漠然、冰冷、充满了无尽恶意的巨大眼睛,正透过漩涡,俯瞰着下方渺小的祭坛与众生!
“他们在透支‘陨星坑’的地脉与所有‘祭品’的潜力,强行推动仪式!”凌清瑶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看这势头,最多再有半个时辰……接引必将完成!届时,‘外道祖源’的一丝力量降临,此地方圆千里,恐将化为绝地!”
半个时辰!
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紧迫!
“必须立刻破坏核心!不能再拖延了!”楚云澜急道。
沈渔调息片刻,压制住伤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祭坛结构:“刚才的破坏,虽然引起了混乱,但并未伤及根本。核心是那口‘血井’和支撑它的阵法。欧阳嵩和三名金丹坐镇,强攻无望。除非……”
“除非什么?”楚云澜追问。
沈渔看向自己左手,那里虽然经脉剧痛,但黑色断刃传来的冰冷触感依旧清晰。“除非,能有一件足够强大的、能直接干扰甚至破坏‘源井’能量核心的东西,在内部引爆……或许,能引发连锁崩塌,甚至提前引爆整个仪式能量,造成反噬。”
凌清瑶若有所思:“你是说……利用你那截断刃?它蕴含纯粹的归墟之力,确实可能对‘源井’的能量结构产生致命的破坏。但如何将其送入‘源井’内部?欧阳嵩等人绝不会给我们靠近的机会。”
沈渔沉默。这确实是最难的一步。祭坛顶端平台守卫森严,且有四大金丹坐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瞬间察觉。就算他能不顾一切冲上去,恐怕在半途就会被轰杀成渣。
就在三人苦思对策之际——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祭坛,而是源自沈渔自身!
他识海深处,那枚被加强版“星锁”封印、之前曾与黑色断刃产生诡异共鸣的“幽影卫”标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而且,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上次更加狂暴、更加不可抑制!
“咔嚓……咔嚓嚓……”
神魂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加强版的“星锁封印”,在那标记疯狂的共鸣震动下,裂痕迅速扩大、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解!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那标记散发出的共鸣波动,不再仅仅针对黑色断刃,更隐隐与祭坛顶端那口正在疯狂喷涌的“血井”、与天穹那旋转的漩涡、与漩涡深处那即将降临的黑暗存在,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如同信徒呼唤神明般的共鸣!
仿佛沈渔体内的这个“标记”,本身就是这场“圣祭”仪式的一部分!一个预设的……“坐标”?或者……“祭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恐惧与邪恶召唤的意念,顺着那共鸣,如同冰冷粘稠的触手,强行钻入沈渔的识海,试图侵蚀他的神魂,将他拉向那个黑暗的深渊!
“呃啊——!”沈渔猝不及防,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七窍再次隐隐渗出血丝!
“沈兄弟!你怎么了?!”楚云澜大惊。
凌清瑶也脸色一变,立刻察觉到沈渔神魂的异常波动和那股邪恶的共鸣气息!“是神魂侵蚀!他体内有东西被仪式引动了!”
她毫不犹豫,双手掐诀,一股精纯柔和、带着净化与守护之力的银色光芒从她掌心涌出,罩向沈渔头顶,试图帮他稳定神魂,隔绝那股邪恶召唤。
沈渔强忍着识海几乎要被撕裂的痛苦,嘶声道:“是……是那个‘标记’!它在……共鸣!它把我……当成了……坐标……或祭品!”
他明白了!为什么“幽影卫”对他穷追不舍!为什么这“标记”如此诡异难缠!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追踪印记,而是“暗渊”更高层布下的、与这场“圣祭”仪式紧密相关的某种邪恶信标!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被选定的“祭品”或“容器”之一!只是因为种种意外(幽渊的介入、他自身的特殊功法、获得黑剑和断刃等),才拖延至今!
而现在,仪式进入最后疯狂阶段,这个沉寂已久的“信标”,终于被彻底激活!要将他这个“祭品”,献祭给那即将降临的黑暗!
“必须……切断它!或者……毁掉它!”沈渔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坐以待毙,只有被献祭、神魂俱灭一条路!与其如此,不如……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形!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清瑶和楚云澜,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凌仙子!楚兄!助我一臂之力!”
“你要做什么?”楚云澜急问。
沈渔没有回答,而是疯狂催动心渊之中那微弱的寂灭真火,将残存的所有寂灭真元,连同刚刚恢复的一丝神魂之力,全部注入左臂护腕内的黑色断刃!同时,他强行引导着识海中那疯狂共鸣、试图侵蚀他的“标记”的邪恶波动,也一并导向断刃!
他要以自身为媒介,以那邪恶“标记”为引子,以黑色断刃的纯粹归墟之力为武器,发动一次……自杀式的反击!
不是攻击敌人,而是攻击自身!攻击那个“标记”!更要通过“标记”与仪式的共鸣联系,将断刃的归墟之力,反向灌入仪式核心——那口“血井”!
风险无法估量!他可能会在“标记”被摧毁的瞬间神魂重创甚至溃散,可能会被断刃的反噬彻底吞噬,更可能在将力量反向灌入“血井”时,被那庞大的邪恶能量瞬间反冲、湮灭!
但,这是唯一可能打断仪式、并彻底解决体内隐患的机会!也是唯一可能为凌清瑶和楚云澜创造逃生机会的疯狂之举!
“沈兄弟!不可!”楚云澜看出沈渔的意图,目眦欲裂,就要上前阻止。
“别过来!”沈渔厉喝,周身气息变得狂暴而不稳定,左臂护腕处,黑色断刃的幽光透过衣物疯狂闪烁,与他识海中那暴走的邪恶共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凌仙子!为我护法!隔绝外部干扰!楚兄!准备接应,我若失败……立刻带凌仙子撤离!”
凌清瑶深深看了沈渔一眼,从那布满血丝却坚定如铁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她没有劝阻,只是重重点头,手中玉珠光华大放,化作一个更加凝实的银色光罩,将沈渔笼罩其中,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能量波动和窥探。
楚云澜虎目含泪,死死握紧剑柄,最终没有再上前,只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在光罩之外,目光死死盯着祭坛方向,又时刻关注着沈渔的状态。
光罩之内,沈渔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那里,已然是天翻地覆。
加强版“星锁封印”彻底崩碎,那枚阴冷的“标记”如同脱困的毒蛇,疯狂舞动,散发出浓郁的邪恶黑气,与祭坛“血井”、天穹漩涡的共鸣达到顶点!一股庞大的、充满堕落与扭曲意味的意志,正顺着这共鸣通道,试图彻底占据、吞噬他的神魂!
与此同时,黑色断刃被强行催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它不再是被动接受真元,而是主动“苏醒”,如同一个饥饿了万古的深渊,疯狂吞噬着沈渔的真元、神魂,乃至那试图侵蚀他的邪恶意志!断刃本身那暗金色的纹路前所未有的明亮,一股纯粹到极致、古老到极致、仿佛能终结一切存在与概念的“归墟”本源气息,正被缓缓唤醒、释放!
沈渔的神魂,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同时承受着邪恶意志的侵蚀与归墟本源的冲刷!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是源自存在根本的撕裂与消解!
但他死死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以《镇渊清秽本愿经》为核心,以寂灭真意为锚,引导着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在自己识海这片“战场”中,进行着最凶险的碰撞与湮灭!
“以我身为桥梁……以邪念为薪柴……引归墟……破血源!”
心中无声的怒吼!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邪恶意志的侵蚀,反而主动放开了部分神魂防御,让那意志更加深入地“连接”自己,与那“标记”彻底融合!同时,他将全部意志,都灌注在引导黑色断刃的归墟本源之上!
他要借那邪恶意志与“血井”的紧密联系,以自身神魂和那“标记”为“导线”,将黑色断刃那被强行唤醒的一丝归墟本源,如同最致命的毒药,反向注入“血井”的能量核心!
这无异于在油库中点燃火星,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再狠狠踹一脚!
“就是现在——!!!”
沈渔猛地睁开双眼!双眸之中,左眼漆黑如渊,仿佛有归墟幻灭;右眼赤红如血,倒映着邪恶漩涡!他抬起左臂,护腕炸裂,那截黑色断刃自动飞出,悬浮在他身前,刃尖直指祭坛顶端“血井”方向!
断刃之上,那暗金色的纹路光芒暴涨到极限,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连光线、声音、空间、时间都要一并“终结”的灰暗波纹,以断刃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沈渔识海中,那与“标记”彻底融合的邪恶意志,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啸,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要断开连接,却已来不及!
灰暗波纹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祭坛的重重防护,顺着那无形的、由邪恶意志与“标记”构筑的共鸣通道,瞬息之间,便抵达了祭坛顶端,狠狠撞入了那口疯狂喷涌的“血井”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祭坛顶端,正全力催动仪式的欧阳嵩和三名金丹“幽影将”,同时感到一阵心悸!尤其是欧阳嵩,他作为仪式主祭,与“血井”联系最深,此刻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终结一切的冰冷死寂之力,突兀地出现在了“血井”的能量核心之中!
“什么东西?!”欧阳嵩骇然转头。
下一秒——
“轰隆隆隆隆——!!!”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崩解与湮灭!
“血井”那喷涌的炽烈血光,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掐住,骤然停滞、扭曲!井口边缘那由暗红晶石与骨骸构筑的井壁,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败、干裂,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井内那粘稠如浆、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污秽血源,在接触到那丝归墟本源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失去活性,从狂暴的液态化为沉寂的灰烬!
连锁反应以“血井”为中心,疯狂向四周蔓延!
支撑“血井”的九根黑色石柱,符文接连炸裂,柱身出现无数裂痕!
整个祭坛的能量供应瞬间中断、紊乱!那些被强行抽取、汇聚而来的血煞之气失去引导,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祭坛内部、坑谷之中横冲直撞!
天空那旋转的暗红漩涡,猛地一滞,随后开始剧烈颤抖、扭曲!漩涡深处那即将降临的黑暗存在,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仿佛能震碎灵魂的无声咆哮,随即那联系被狂暴紊乱的能量强行切断,漩涡开始崩溃、消散!
“不——!!!我的圣祭!我的力量!!!”欧阳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身后的污血骸骨法相瞬间溃散,整个人如遭重击,气息急剧衰落,鲜血狂喷!
三名金丹“幽影将”也齐齐闷哼,受阵法反噬,气息不稳。
整个“陨星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暴乱!失去了核心引导和约束的庞大血煞能量,开始无差别地肆虐、爆炸!祭坛各处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岩石崩碎,火光与血光冲天而起!那些排列整齐的“转化怪物”和“暗渊”修士军阵,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仪式,被强行打断!甚至引发了灾难性的能量反噬与崩塌!
而观星台石室中。
在断刃释放出那灰暗波纹的瞬间,沈渔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几乎与死人无异。那截黑色断刃也光芒尽敛,“铛啷”一声掉落在石板上,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冰冷。
“沈兄弟!”楚云澜悲呼一声,冲上前扶住沈渔。
凌清瑶也撤去光罩,迅速检查沈渔的状况,脸色无比凝重:“神魂遭受重创,近乎溃散边缘!真元枯竭,经脉寸断!他……他是在以自身为祭,强行催动了超出境界的神物之力,更承受了仪式反噬的核心冲击……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
楚云澜虎目含泪,颤抖着手将疗伤丹药塞入沈渔口中,又以真元护住其心脉。“沈兄弟!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然而,沈渔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石室外,是山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祭坛崩塌,能量暴走,无数“暗渊”修士和怪物在哀嚎中死去。欧阳嵩与三名金丹“幽影将”虽然遭受重创,但毕竟修为高深,并未立刻陨落,此刻正暴怒地试图稳定局势,并搜寻破坏者。
此地,已不能久留。
凌清瑶当机立断:“必须立刻离开!带上沈道友和那截断刃!趁现在大乱,我们或许有机会从原路返回通道,或者……另寻出路!”
楚云澜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沈渔背起,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凌清瑶捡起那黯淡的黑色断刃,收入怀中。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不再犹豫,沿着来时的石隙,向着下方混乱的坑谷,悄然潜行而去。
身后,是崩塌的祭坛,暴走的能量,以及敌人疯狂的怒吼。
前方,是未知的逃生之路,与沈渔那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这场惊心动魄、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陨星坑”之战,终于以沈渔近乎自我牺牲的疯狂一击,画上了一个惨烈而悲壮的句号。
但故事,还远未结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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