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清亮,直视着兄长,语气转为凝重:
“有些事情,您必须早做打算。竑王与靖王之争,愈演愈烈,这背后若没有陛下的默许甚至推动,绝无可能。”
“而哥哥身为左相,身处漩涡中心,立场绝不能过于鲜明地倒向任何一方,但也不能始终模棱两可,否则两面不讨好。”
“如今户部那摊烂账破事交到您手上,便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既是试探,也是拖您下水的契机。”
“我知道。”
江绮风打断她,他不愿让妹妹过多沾染这些朝堂上的污秽与险恶。
但他也无比清楚,妹妹所言句句戳中要害。
明哲保身已是奢望,若只有他一人,或可搏命一赌,但妹妹就在身边……
为了护她周全,他必须更加如履薄冰,谨慎万分。
“棠溪。”
江绮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疲惫。
他走到妹妹面前,双手用力按在她略显单薄的肩上,目光锐利,仿佛要看进她心底最深处:
“这次袭击,绝非偶然!这说明朝堂之上的暗流,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凶险湍急!”
“有人想借此良机,一石二鸟,既要打击亲王,也要剪除我的羽翼,动摇我的根基!”
他的声音里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你,棠溪……”
“你就是我最大的软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动你,便是对我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打击!”
江绮露心中一紧,清晰地感受到兄长手上传来的微颤:“哥哥……”
江绮风松开手,在她面前沉重地踱了两步,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眼下局势危如累卵,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甚至会牵连整个江氏一族!我们……或许可以寻找一个相对稳固的靠山,方能……”
“哥哥!”
江绮露骤然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与坚定。
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兄长:
“靠山?在这翻云覆雨、利益至上的朝堂,哪有什么真正稳固的靠山?”
“今日或许是歃血为盟的盟友,明日利尽,便可转身化为索命的仇敌!”
“此次刺杀,难道不是最血淋淋的警示?卷入夺嫡之争,无异于火中取栗,终将引火烧身!”
她眼中流露出恳切与深切的担忧:
“哥哥,我们……我们能否设法就此抽身?哪怕不能完全脱离,也尽可能远离这漩涡中心?”
“保全自身,静观其变,或许才是当下的上策?”
江绮风深深地看着妹妹苍白却写满坚毅与担忧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天真的恳求,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泛起阵阵酸涩与无力。
抽身?
谈何容易!
左相之位,权势之巅,早已是各方势力倾轧博弈的绝对焦点。
他早已深陷棋局,成为他人眼中必须争取或必须铲除的目标,岂是想退便能退的?
他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衬得周遭愈发寂静。
“哥哥,你就不怕……”
江绮露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却如金石般敲击在江绮风的心上:
“这一切,或许都是陛下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
“没有他的纵容,竑王与靖王怎能如此明目张胆地争斗?”
“陛下……或许正需要这场争斗,来平衡朝局,甚至……为他真正属意的人扫清障碍?”
江绮风沉默不语。
在朝廷沉浮这么久,他岂会不知这极有可能是旭帝的制衡之术?
只是如今两方势力逼人,他已不得不被卷入其中,难以独善其身。
最终,他只是极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
“棠溪,你的心思,为兄何尝不明白。但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可能。”
“此事关乎整个江氏一族的荣辱与性命,容为兄……再仔细思量,权衡利弊。”
他没有明确拒绝,但那未置可否的态度让江绮露的心,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她眼中逐渐清明。
她知道,兄长肩上的担子太重,家族的命运,早已由不得他全然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既然如此,那她便帮兄长一把吧。
就当是,全了兄长多年来的,疼爱之情吧。
松涛阁内的烛火摇曳,将兄妹二人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悬挂于墙上的东云疆域图前,目光沉静地扫过京畿与北境。
“哥哥,抽身已无可能,但坐以待毙,更非良策。”
她的声音平稳异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陛下欲砥砺他的皇子,以朝堂为磨刀石……那我们,便不能只做一块任人宰割的顽石。”
江绮风抬眼看向妹妹,被她骤然转变的冷静与气势所慑:“棠溪,你的意思是?”
“既然避不开,那便让这水,搅得更浑一些。”
江绮露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靖王与竑王势力范围的交界处,最终落在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连接着多条水陆要道的位置:
“浑水摸鱼,也方能……让真正持竿的人看清局面。”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兄长:
“竑王与靖王,皆非可倚仗的良木。他们势力已成,党羽众多,哥哥此刻投靠,不过锦上添花,将来鸟尽弓藏,必首当其冲。”
“我们需得……另寻蹊径,布下一着看似无关紧要,却可能决定全局的闲棋。”
与此同时,竑王府内
“你是说,这人年前去过京郊那处产红粘土的庄子?”
苏景安指尖敲着桌面,沉声问询属下。
那批北境流出的箭簇是重要线索,但追查起来却困难重重,仿佛总有只无形之手在暗中阻挠清理痕迹。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勘验刺客遗物的老仵作,在反复检查一名死士的靴底缝隙时,意外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并非京畿附近常见的特殊红粘土。
无独有偶,安插在靖王府的眼线传来密报,一位负责采买的下人,在与密探“酒后失言”时,抱怨了几句年前曾奉命秘密去京外某处庄子上送过东西。
而那庄子,恰巧就以出产这种红粘土着称。
“是,殿下!两条线索皆指向那里,未免过于巧合。”
属下恭敬回应。
苏景安盯着案上并排放置的物证摘要和密报,眉头紧锁。
是苏景宣狂妄到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还是有人刻意栽赃,引他上钩?
但那红粘土产地偏僻,知之者甚少,若非亲身前往或特意布置,极难伪造。
这证据,出现得突兀,却又显得……
太过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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