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豫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失控的情绪全部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多谢姑娘告知。”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直冷峻。
回到私宅,书房内烛火未点,一片昏暗。
凌豫独自立于窗前,望着江府的方向,久久未动。
夜风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与阴霾。
担忧像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知道前路必定不太平,但他却被身份和立场困在原地,无可奈何。
然而,脑海中反复回响的,是她清冷的面容。
最终,所有的挣扎与顾虑,都化作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无论如何,在她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去见她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她安好。
哪怕明知立场尴尬,此举冒昧。
左相府,悦芳轩
因为圣旨的缘故,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有些不太开心。
尤其是江绮露身边贴身伺候的忍冬。
她脚步凝重,快步走进悦芳轩。
江绮露正提笔作画,笔下墨荷悄然成形。
她手腕稳如磐石,最后一笔苍劲有力,勾勒出莲蓬的姿态。
她轻轻搁笔,抬头看向窗外宫城的方向,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清冷的笑意,仿佛冰雪初融。
“终于……要清净了。”
忍冬忍不住开口道:
“郡君……您看着怎么还挺高兴?”
“此去瑞云寺,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侧的倚梅看自家主子轻快的神色,便知道一切如主子所愿了。
她开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番去瑞云寺,谁知是祸是福?”
江绮露心情尚好,端起画好的荷花图,跟忍冬说:“替我挂起来吧。”
忍冬欲言又止,但看到自家姑娘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将这幅荷花图与之前江绮露刚入入府时画的那幅墨竹图挂在了一起。
等忍冬挂好画之后,不知何时坐到窗边得到江绮露望向院中的合欢,淡淡道:
“收拾东西吧。”
倚梅忍冬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屈膝应道:“是!”
三日后,天色刚蒙蒙亮。
左相府门前的气氛与往常的肃穆不同,添了几分凝重与不舍。
一辆青帷小车已静静停在侧门处,虽简朴却收拾得极为洁净,由两匹精神抖擞的健马拉着。
几个训练有素的内侍正悄无声息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简单箱笼搬上车。
说是箱笼,其实不过是些贴身衣物、惯用的物品,以及她日常所需的一些药物和素雅陈设。
晨风微凉,吹拂着门前垂柳。
江绮露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衫,未施粉黛,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梅花玉簪绾住,比平日更添几分出尘的冷寂。
她与兄长江绮风在府门前作别,言语寥寥。
“寺中一切已打点妥当,倚梅和忍冬会随你同去。”
江绮风声音低沉,目光复杂,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棠溪,万事……小心。”
“哥哥放心,京中之事,更需谨慎。”
江绮露微微颔首,眸光清冽平静。
仿佛只是出门寻常小住,而非前往皇家寺院近乎幽禁的清修。
她转身,从容地登上马车。
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马车辘辘而行,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京城街道。
正如所料,一路寂寥,并无皇子王孙前来相送。
陛下旨意言犹在耳,此刻谁也不敢贸然与这位“福星”再有明面上的牵扯,徒惹猜忌。
行至南门外官道旁,马车却轻轻停了一下。
车帘被轻轻敲响,倚梅低声禀道:
“姑娘,方姑娘来了。”
江绮露微微挑眉,示意停车。
她推开车窗,只见方岚一身骑装,带着侍女净兰,牵着马等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显然已等候多时。
“宁怡?”
江绮露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出,依旧平静,却带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方岚快步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和不舍:“棠溪!”
她将手中的一个小巧精致的暖手炉和一个包袱递进来:
“山里清晨寒凉,这个你带着。里面是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和几本闲书,路上解闷。”
江绮露接过东西,她抬眸,深深看了方岚一眼:
“多谢,你自己保重身体。”
方岚重重点头:“你也是!在寺里好好的,有什么事,一定想办法传信给我!”
她知此地不宜久留,红着眼圈,翻身上马,又看了马车一眼,这才策马离去。
马车重新启动,驶向城外蜿蜒的山路。
而在官道另一侧的高坡密林之后,一人一马悄然伫立。
凌豫一身玄色常服,几乎与浓重的树影融为一体。
他目光如鹰隼,牢牢锁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青色马车,直至它变成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小点,也未曾离开。
他紧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凸,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所有的担忧、无力、以及那份难以言喻的焦灼,都被死死压在冷峻的面容之下。
他知道这一路明里暗里都有他的人护卫,不会出岔子,但瑞云寺……
那座寺庙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他派去寺中最得力的暗卫今晨传回第一条消息:寺中已有数股不明势力安插的人手,背景各异。
山风掠过,带来清晨的寒意。
凌豫最终调转马头,无声地没入林间,如同他来时一样隐秘。
马车内,江绮露指尖拂过方岚送的暖手炉上精细的缠枝莲纹,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山景,眸光深静。
马车在山路上平稳行驶,越往深处,周遭愈发幽静,只闻车轮碾过路面、鸟雀偶尔啼鸣以及山风拂过林叶的声响。
车内,江绮露闭目养神,神色静默。
倚梅和忍冬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却也不敢多言,只更加警惕地留意着车外动静。
山峦叠翠,古道蜿蜒。
车轮辘辘,碾过尘土,瑞云寺的晨钟在山间悠远回荡。
青帷小车驶入瑞云寺后山门时,已是午后。
早有知客僧候在门前,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沉静的中年僧人,法号慧觉。
他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可是清平郡君驾临?小僧慧觉,奉空云大师之命,在此迎候郡君。”
江绮露在倚梅的搀扶下下车,还了一礼:“有劳慧觉师傅。”
“禅房已备好,请郡君随小僧来。”
慧觉语气平和,并不多言,转身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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