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母处出来,诸葛青便随着黛玉一同回了潇湘馆。甫一进屋,黛玉便吩咐紫鹃:“把前儿琏二嫂子送来的那罐新茶沏来。”
紫鹃应声去了,两人在临窗的炕上坐下,说了会子闲话。
不多时,紫鹃便用填漆托盘端了茶并几样精巧点心来,一一在炕桌上摆好,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黛玉便亲自执起那把小巧的紫砂壶,斟了一杯浅碧清透的茶汤,轻轻推到诸葛青面前,眉眼间带着些许期待:“青大哥尝尝,这是凤姐姐前日才送来的,说是暹罗进贡的新茶,统共也没得几罐。”
诸葛青这些年来,因着黛玉的缘故,前前后后也见识、品尝过不少好茶了。从最初的牛饮解渴,到如今,倒也慢慢能品出些门道,分辨得出水的好坏、茶的优劣、冲泡的火候。
他端起那白瓷底衬着碧色茶汤的杯子,先观其色,清澈透亮;再闻其香,一股清冽的豆栗香气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花果香,沁人心脾。
他略吹了吹,小心地呷了一口。茶汤入口微涩,旋即化开,一股鲜爽甘醇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回味悠长。
不觉又抿了一口,他放下茶杯,笑着赞道:“果然是好茶!香气清幽,滋味鲜醇,回甘也好。难得!”
黛玉见他喜欢,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新月落入清潭:“青大哥喜欢就好。我平日也不大喝得惯这暹罗茶,总觉得味道太劲了些。既合你的口味,走时拿一罐去慢慢喝也好。”
诸葛青闻言,心头忽地一动,猛地想起《红楼梦》原着中,王熙凤似乎也曾拿茶叶打趣过黛玉,说什么“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儿”?
当时读来只觉得是凤姐的诙谐,此刻身临其境,这话语配上黛玉此刻赠茶的举动,竟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老大不自在来。
他原本下意识想推拒,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抬眼望着黛玉,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应道:“好啊,那就多谢林妹妹割爱了。下次…下次我也给林妹妹带些我那边的茶叶尝尝,虽未必有这般名贵,风味却是不同的。”
黛玉并未听出他话里那点微妙的异样,只当是寻常往来,抿嘴一笑,也端起自己那杯茶,小口啜饮起来。
两人就着这暹罗新茶与几样精致点心,天南海北地随意聊着,气氛轻松惬意,无所拘束。
而与潇湘馆的宁静温馨不同,此时王熙凤的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贾琏与凤姐刚用过晚饭,正歪在炕上说着闲话。不知怎的,就提起了前几日宝玉被蜡灯烫伤的事。
凤姐叹道:“说起来,宝玉烫着了,林丫头那边倒没见怎么上心,不过是打发人问了声好。反倒是宝丫头,又是亲自送家传的棒疮药来,又是日日过来探望,陪着说话解闷儿。瞧着…倒是比亲姊妹还亲热些。”
贾琏斜倚在引枕上,浑不在意地剔着牙,闻言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姊妹兄弟之间,原也有个亲疏远近,性情投契不投契。林妹妹身子弱,性子又喜静,不去凑那份热闹也是常情。”
凤姐白了他一眼,放下手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的二爷!你当我是说这个?我是瞧着,他们一个个都愈发大了,眼瞅着就到了该考虑婚嫁的年纪了!
老太太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疼的就是林丫头,怕是存了那份心。可太太那边…你瞧瞧,对她那娘家侄女宝丫头,可是热络得很呐!”
贾琏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打了个哈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玉的婚事,自然有老爷太太、老太太做主。
再说,林妹妹的终身大事,那也得由她父亲林姑老爷拿主意,老太太再疼她,还能越过她亲爹去?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凤姐被他这番榆木疙瘩般的话噎得直想跺脚,忍不住啐道:“我跟你就说不清楚!”
这哪里单单是选谁做宝玉媳妇的事?这分明是府里头两股劲儿在打擂台呢!老太太是一头,太太又是一头!
论理,论私心,她倒觉着林丫头更好些,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又是嫡亲的外孙女。可也瞧见了,林丫头对宝玉,这些年都是不冷不热的,反倒是宝玉,热脸贴冷屁股…她瞧着,这事儿悬!可得…适时推一把…
贾琏已是昏昏欲睡,含糊地“嗯”了两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凤姐看着他这副德行,气得扭过头去,心里却已开始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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