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的草原,白与红二色交织。
前者是初雪的白,雪花散落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对于草原上的部落之人来说,雪往往代表着死亡。
寒冷与饥饿是深秋过后撼动的主色调,在这种时节里,部落中的老弱会死掉,但在来年的春季,嫩芽与孩童也会迎来成长。
后者则是鲜血的红,草原入冬之后,万物凋零,有的不止是寒冷,还有可能是别的部族所带来的杀戮。
征服与被征服,永远在草原中上演着,古往今来,轮回交替,从未变过。
阿勒坦率领着三千多名惊魂未定的真特部残兵,如同丧家之犬,在草原上亡命奔逃了数日。
干粮耗尽,体力透支,一路上的颠簸与恐惧,让队伍减员近百,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憔悴与惊惶。
在损失了近百人后,携带的干粮吃完了,又杀掉了数十匹战马,靠着膻腥的生肉,阿勒坦一行这才坚持到现在,直至此刻才能稍稍放松了下来些。
此行南下,什么事都没做,在遇到那个女人之后更是一路逃亡,部族青壮没有死在那女人手里,反倒是逃命时折损了些,这让阿勒坦苦闷的同时,心里又莫名有种轻松感。
很憋屈,但轻松感却也是真的。
因为好歹逃出来了。
草原是广袤的,也是凶险的,三千余人在草原上就像是融入大海里的水滴,翻不起半点风浪。
一行人数日奔命,此番放松下来之后,一个个也是劳累不已。
“阿勒坦首领,前面就是铁车部的牧场了!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几天,补充些给养。”
亲卫首领杜那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帐篷轮廓,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活力。
阿勒坦精神一振,点头道:“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加快速度!到了铁车部,我们就能好好歇歇脚了!”
“好。”
杜那挥手,对着后方连连呼喝,三千余人立时呼啸着策马狂奔,一个个面带喜色,多日来的逃亡经历,至此总算是画上了个句号。
铁车部,柔然王庭之下有数的大部族之一,控弦之士近万,占据着赛音达山周边水草丰美的数百里牧场。其北面,便是蜿蜒流淌的弓卢水,后世克鲁伦河,是草原上重要的水源地和势力范围。
铁车部首领勃日帖,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壮年汉子,对于阿勒坦一行的突然到来颇感意外。
但真特部与铁车部素有往来,算是远亲,草原的规矩不能怠慢客人。
所以即便他带着疑惑,却还是热情地迎接了阿勒坦,宰杀肥羊,端上马奶酒。
酒过三巡,勃日帖忍不住问起南下的情况。
阿勒坦放下酒碗,面色虽然依旧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中的恐惧却再次浮现。
他声音干涩地将别真部如何遭遇突袭,乌洛兰首领如何被一箭毙命,数万大军如何被攻破大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出来。
“全军覆没?近四万人?这不可能!”
勃日帖霍然起身,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阿勒坦,你是不是被景国人吓破了胆,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样的景朝军队能一口吃掉我柔然四万勇士?”
“是真的!勃日帖。”
阿勒坦激动起来,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恳切。
“我亲眼所见!那个女人……那个塑宁公主,她不是人!她是上天降下的灾厄!我们真特部在长安城下就是这样败的,乌勒阿塔大哥也是死在她手里。你相信我,她一定会来的!她带着她的军队肯定会深入草原的。你们铁车部必须早做准备,加固营防,召集战士,不然……”
“够了!”
勃日帖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阿勒坦,我看你是真的被吓傻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三千人,就敢深入我草原腹地?还能威胁到我铁车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几日,压压惊吧。”
见勃日帖根本不信,阿勒坦心中焦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苦笑着道谢:“多谢首领款待,我们……我们只修整两三日,补充些物资便离开,此恩日后必报。”
勃日帖闻言,脸色反而沉了下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来了,就是我铁车部的客人,多住些时日又何妨?提什么报答,是看不起我勃日帖吗?”
阿勒坦自知失言,连忙告罪。
接下来的几天,阿勒坦和他的部众在铁车部得到了食物和休整,体力逐渐恢复。
然而,阿勒坦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直到第三天下午,他无意中抬头,看到天空中有一只鹰隼在盘旋。
那鹰隼体型矫健,盘旋的姿态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机敏。
他起初并未在意,但随后的交谈中,杜那无意间提起:“首领,那只鹰有点奇怪,这几天好像看到它好几次了,总是在营地上空转悠。”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阿勒坦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想起在别真部大营被攻破前,似乎也见过类似的情景!
这猎鹰,是不是那个女人驯养的?
一想到那个女人,便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阿勒坦脸色煞白,猛地抓住杜那的手臂,声音因不安而变调:“是她!是那个女人要来了!快!快召集所有人,我们立刻离开这里!马上走!”
杜那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迟疑:“首领,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也许只是普通的野鹰……”
“不会错!赌不起!我们赌不起啊杜那!”
阿勒坦几乎是在嘶吼,“快!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似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一想到那个女人,就浑身发毛。
看到阿勒坦如此失态,杜那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多问,立刻转身冲出帐篷,吹响了紧急集结的号角。
真特部残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到号角,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阿勒坦一行人马匆匆集结,向勃日帖辞行。
勃日帖见他们去意坚决,且神色仓皇,不由得皱起眉头:“阿勒坦兄弟,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我铁车部招待不周?”
“勃日帖,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
阿勒坦急声道,“但我刚才看到那只鹰……那很可能是朔宁公主驯养的猎鹰,她一定就在附近,她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也快做准备吧!”
“呵!”
勃日帖闻言,不禁发出一声嗤笑,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阿勒坦,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只飞鸟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我看你真特部的勇气,都随着乌勒阿塔一起埋进土里了!要走便走,我铁车部的儿郎,可不是被吓大的懦夫。”
阿勒坦心中焦急,却也无力辩解,只能抚胸一礼:“保重!”
随即率领部下,头也不回地策马冲出了铁车部营地,朝着西北方亡命奔逃。
看着他们狼狈远去的背影,勃日帖和周围的铁车部族人无不放声嘲笑。
“哈哈哈,看把他们吓的。”
“真特部算是完了,首领都成了这副德行。”
“被一个女人吓得屁滚尿流,真是丢尽了草原勇士的脸。”
阿勒坦的表现,着实让在场铁车部的部众看不起,那般畏惧一个景朝的女人,说出来都遭人耻笑。
勃日帖冷笑着摇头,正准备返回大帐,一名族人却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惊疑。
“首领!不好了!南面……南面来了一支军队!看旗号……是景国人!”
“什么?!”
勃日帖一愣,随即怒道,“多少人?竟敢跑到我铁车部的地盘上来撒野!”
“大概……大概两千骑左右,杀了我们外围放牧的族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两千人?”
勃日帖先是一惊,随即暴怒。
“两千人就敢来挑衅我铁车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召集勇士,随我出去,把这些不知死活的景狗全部杀光,用他们的头骨做酒碗!”
与此同时,正在拼命向北逃窜的阿勒坦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队黑线,正朝着铁车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那支队伍行进间透出的那股凌厉气势,让他瞬间断定——就是他们,那个女人的军队!
他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看,死命抽打着坐骑,只恨马儿不能生出翅膀。
远处,率领军队逼近铁车部的林曌,也若有所觉地朝阿勒坦逃亡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支仓皇北窜的队伍,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在别真部大营中见过。
不过,她的主要目标是眼前这个规模不小的铁车部。
“看来,又有不自量力之人,想要试试锋芒了。”
她这一行深入草原,可没怎么隐藏行迹,但这些草原人,似乎完全不将她麾下这一两千人当回事。
林曌收回目光,语气淡漠,随即抬手下令。
“众将士听令!”
“目标,前面的铁车部。”
“屠灭之,一个不留。”
命令如同烈火,瞬间点燃了身后一千多轻骑眼中的凶戾光芒。
龙驹黑光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率先冲了出去!
黑色的洪流,再次席卷向毫无准备的草原部落。
死亡阴影,笼罩了赛音山下的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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