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励志大宴后,清溪县衙当真成了个笑话。衙役们当值时脚步虚浮,师爷们写文书手腕发颤,就连门口的石狮子,瞧着都比往日清减了几分。
这日过午,唐成饿得前胸贴后背,扶着廊柱勉强站立。他那件月白长衫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活似竹竿挑了块布。偏这时见吴庭端着个描金食盒,脚步轻快地往柳芸娘院里送点心。
但见吴庭今日特意换了件水绿色杭绸直裰,发髻梳得油光水滑,还簪了朵新摘的玉兰花。行走时腰肢轻摆,带起一阵香风。
唐成腹中雷鸣,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吟道:
奇哉怪也!昔有嫪毐逞威,今见阉人簪花。
不男不女妆妖态,饿殍满堂自潇洒!
这诗句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直刺吴庭心窝。他猛地顿住脚步,那张白净面孔霎时涨得通红,又转为青白。食盒在他手中微微发颤,盒盖与盒身相碰,发出细碎的声。
唐兄......吴庭尖细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小弟一片赤诚,为何如此相辱?
唐成既已撕破脸,索性冷笑道:赤诚?我看是赤诚地要把我们都饿死!整日里涂脂抹粉,倒比那秦楼楚馆的姐儿还讲究!
吴庭指尖发白,死死攥着食盒提梁。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好,好得很。唐兄既然看不上小弟这些微末伎俩,日后便请自求多福罢。
说罢竟不争辩,转身疾步而去。那背影绷得笔直,仿佛一柄出鞘的短剑。
是夜,月黑风高。吴庭独坐房中,对着一盏孤灯。案上摊着《史记·吕不韦列传》,正翻到嫪毐之乱那页。烛火跳跃,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
唐成......他咬着指甲,喃喃自语,你既辱我至此,便莫怪我心狠。
他取过纸笔,就着昏黄灯火写下数行小字。写罢吹干墨迹,折成方胜,塞入袖中。
次日清晨,吴庭竟破天荒未曾早起诵经。直至日上三竿,才见他施施然来到二堂。今日他换了素色布衣,发间玉兰也摘了去,倒显出几分落寞。
堂兄。他对着正在啃菜饼充饥的吴良深施一礼,昨日唐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小弟深思一夜,确是自己行事偏激了。
吴良差点被菜饼噎住,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小弟愿将功补过。吴庭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小弟整理的县衙用度明细。若按此法调配,或可支撑半月。
吴良接过翻看,但见条目清晰,用度节俭却不至于苛刻,竟挑不出错处。正自诧异,又听吴庭道:
另有一事......唐兄近日似与城外张寡妇过从甚密。小弟原不该多嘴,只是听说那张寡妇的侄儿,正是前日来告状的书生之一......
这话说得含糊,却如投石入水。吴良顿时想起前日唐成为那些书生求情的情形,心下不由起了疑云。
午时用饭,竟见餐桌上多了几样像样的菜色。虽仍是素菜,却油光水亮,香气扑鼻。吴庭亲自为众人布菜,轮到唐成时,特意多舀了一勺烧豆腐:
唐兄近日清减了,多用些。
唐成饿得眼花,也顾不得昨日恩怨,狼吞虎咽起来。唯有金灿灿偷偷扯他衣袖,低声道:当心宴无好宴。
果然,未过半个时辰,唐成便觉腹中绞痛,匆忙如厕。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回来时面如金纸,双腿打颤。
偏这时吴庭端来茶水:唐兄脸色不佳,可是昨夜着凉了?饮杯热茶暖暖身子。
唐成不疑有他,接过饮了。不料片刻后又腹痛如绞,如此往复竟达五六次。到最后,他几乎是扶着墙根挪回房的。
金灿灿偷偷找来郎中,诊脉后捻须沉吟:奇也怪哉,这脉象似是误食了巴豆,又像是受了寒凉......
吴庭在门外听见,立即接口:定是昨日唐兄在廊下睡着着了凉!小弟这就去熬姜汤。
他亲自守在灶前,将姜汤熬得浓黑如药。唐成饮下后,非但不见好,反而呕出几口酸水。
如此折腾三日,唐成已是形销骨立。这日深夜,他挣扎着起身如厕,忽见月光下吴庭的房门虚掩,内中传来低语:
......且让他再泻三日......
......那包药粉须得分次下......
......叫他知晓辱人者人恒辱之......
唐成听得毛骨悚然,正要细听,却见吴庭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将一包物事塞进袖中。那动作,那姿态,竟与宫中太监收纳贿赂时有八九分相似。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回房中,将所见所闻尽数告知金灿灿。二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次日,吴庭又端来。唐成推说胃口不佳,死活不肯再用。吴庭也不强求,只幽幽叹道:
唐兄这是信不过小弟了?也罢,日久见人心。
说罢竟自袖中取出一方绣帕拭泪。那帕子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便是女子所用。
金灿灿眼尖,失声道:这......这不是春香的帕子么?
吴庭慌忙将帕子塞回袖中,面飞红霞,跺脚道:金兄休要胡说!竟扭身跑了。
唐成与金灿灿面相觑,同时打了个寒颤。
此刻后院井边,春香正对着一盆衣物发呆。那盆中赫然泡着吴庭昨日穿的水绿杭绸直裰,衣领处还沾着些许胭脂。
小丫鬟撅着嘴嘟囔:整日里比姑娘家还爱俏,这衣衫洗得比夫人的还勤......
一阵风吹过,井边的玉兰树落下一片花瓣,正飘进那盆洗衣水中,漾开一圈淡淡的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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