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紧握天丛云剑的那一刻,剑身上还残留着纯粹到极致的杀伐之气。
他没有收剑入鞘,而是保持着出鞘的姿态,剑尖斜指地面,剑身上未散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目。
那光不是温和的,而是锋锐的,像是随时会斩破眼前一切虚妄的利刃。
他就这么凝视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上苍」投影,目光里没有丝毫波澜。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为敌,不是吗?”「上苍」的声音响起,如同清风拂过湖面,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祂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随意,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而不是在面对一个曾斩杀祂分身、覆灭祂执政的死敌。
祂的“视线”从“陆临”身上扫过,又落到了地面。
那里,光之执政像死狗一样瘫倒,金色的血液汇聚成一滩刺目的水洼,浸湿了他那身曾象征着至高权柄的长袍。
他的呼吸断断续续,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胸腔里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上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就好像地上躺着的不是祂曾倚重千年的执政,而是一具无关紧要的残骸。
“没有必要为敌?”
“陆临”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但那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冷冽的嘲弄。
那种嘲弄不是表面的轻蔑,而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讽刺,像是在嘲笑一个自以为是的神明,竟然说出如此可笑的言论。
他握着天丛云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五指收拢又松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而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剑身上那未散的光突然亮了几分,不是柔和的光晕,而是如同烈日下的霜雪,冰冷而刺目。
那光映照在地面的金血上,让那滩本该凝固的血液泛起细碎的光点,像是无数颗微小的星辰在血泊中挣扎。
那是在提醒。
提醒眼前这位自诩超然的神明,祂的执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也是在细数。
细数这千年来,“陆临”在祂手中夺走了多少生命,又护住了多少生命。
“千年前我斩你分身,杀你诸多执政,创建《孤渊》组织率领众多终焉觉醒者反抗你,这些,你都忘了?”“陆临”的语气沉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天丛云剑微微颤动,剑身发出极其细微的鸣响,像是在呼应主人的情绪。
那不是寻常的剑鸣,而是一种共鸣,一种只有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的武器,才会对主人心境产生的共鸣。
空间里的气氛骤然凝滞,连光之执政的呼吸声都似乎被这股压力压得更加微弱。
片刻后,那道透明轮廓动了动,幅度很小,就像是一个人在思考时微微偏了偏头。
祂的声音依旧是风拂水面般的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没忘。”
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陆临”的眉峰皱得更紧。
因为那种平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在意。
“但那些都不重要。”祂补充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坦诚,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只是半具神躯罢了,毁了就毁了。我的身体化作尘埃洒在世间,少几缕无关痛痒,那些碎片散落在大地上,还可以滋养土壤,催生新的生机。至于执政……”
祂的“目光”似乎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光之执政,但那一眼里没有哀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对“损失”的漠然评估。
“执政是我选来做事的棋子,碎几颗也能再找。
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试错,为了铺路,为了在我的棋局里验证那些可能性。
死了,便死了。这世间从不缺听话的人,也不缺有天赋的人,缺的只是时间去筛选。而时间,对我而言,从来不是问题。”
“陆临”的手指猛地攥紧剑柄,指节瞬间泛白。
他原以为会听到辩解,会听到愤怒,会听到哪怕一丝对那些死去生命的在意。
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是不在意,是从一开始就没把那些“生命”当成“重要之物”。
那些在他眼里值得用命去守护的人,在「上苍」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时替换的零件,是棋盘上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鸿沟,让“陆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和眼前这个存在之间,隔着的不是立场,不是利益,而是对“生命”这个概念的根本理解。
可没等他开口,那道轮廓又继续道:“但你不一样。”
祂的“目光”落在“陆临”身上,这一次,那道虚幻的轮廓似乎都清晰了几分,像是在凝聚更多的注意力,去观察眼前这个“特殊”的存在。
“你能斩我的分身,能杀我的执政,能在我布下的局里一次次破局,这份力量,这份心性,这份……超脱于常人的,比一百个、一千个执政都更有价值。”
祂顿了顿,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期许”,那种期许不是对下属的期待,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认可:“我需要的不是听话的棋子,不是那些只会按照我的命令行事的傀儡。
我需要的,是能和我并肩看的人,是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运转规律的人。
那些被你斩掉的分身和执政,不过是棋局里的弃子,和你的价值比起来,不值一提。”
空气又开始凝滞,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时间被定格,也不是因为法则的压制,而是因为“陆临”身上散开来的冷意。
那种冷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一种情绪的冰封,像是一个人在压抑着极致的愤怒时,会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他看着那道透明轮廓,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短促,只有一声,但笑声里满是冰冷,像是刀刃刮过冰面的声音:“所以,我杀再多的人,毁再多的城镇,覆灭再多的文明,只要我有,你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要我点头,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就都变成了为了更大目标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道轮廓没有否认,甚至连辩解都没有。
祂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透明的轮廓在空间里微微扭曲,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涟漪打乱。
祂在等待,等待“陆临”的回答,等待这颗“有价值”的棋子,做出“正确”的选择。
因为在祂看来,这已经是最优的方案。
既然无法消灭“陆临”,那就把他拉入棋局,让他成为棋局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祂才能真正掌控这个不确定的变数。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棋子。”“陆临”淡淡道,声音里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那种平静比愤怒更危险,因为那代表着一种彻底的决裂,一种从根本上否定对方话语权的态度。
那道透明轮廓静了片刻,祂没有反驳“陆临”的话,也没有再提“棋子”二字。
因为祂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语言上的争辩,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存在来说,不过是浪费时间。
真正能说服对方的,从来不是言语,而是实质性的“利益”。
空间里凝滞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但那不是寻常的风,不是物质世界的气流涌动,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波动”.
带着浩瀚法则气息的波动,像是整个世界的根基在共振。
从祂的轮廓中心,缓缓飘出了一缕七彩色的光。
那光初现时只有指尖大小,看起来脆弱得一吹就散。
但当它落地的瞬间,却骤然展开,化作半枚流转着星辰纹路的令牌。
令牌悬浮在“陆临”面前,约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透明质感,每一道纹路里都裹着细碎的光点。
那些光点在纹路中流转,如同星河在其中奔涌。
仔细看去,那些光点竟不是简单的光,而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在那些微小的景象里,甚至能隐约看到生灵在其中呼吸、行走、繁衍、死去,看到四季在其中轮转,看到文明在其中兴衰。
那是世界法则的具象,是掌控万物生灭的根基,是只有达到某个层次的存在才能触碰到的“规则”本身。
“你不是棋子。”「上苍」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确的“诚意”,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或漠然,而是一种近乎郑重的承诺,“所以我给你一半的世界法则。”
祂的“目光”扫过那枚令牌,令牌上的纹路随之明灭,像是在回应祂的注视。
那些纹路里的山川开始移动,河流改道,日月加速运转,展示着这份馈赠的分量。
“有了它,你可以修改山川走势,可以让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永远沉睡,可以让一条干涸的河流重新奔涌。你可以逆转四季更迭,让寒冬永不降临,让丰收年年如期。
你甚至能在我划定的规则之外再立新的秩序,创造只属于你的小世界。
那些你曾想守护的人,你想保住的城镇,那些你拼了命想要延续的文明,都能靠它永远安稳。
比你握着天丛云剑一次次拼命反抗我,要容易得多,也有效得多。
不是吗?”
光之执政趴在地上,他的意识本已模糊,但当那枚令牌出现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瞥了过去。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活了千年,从「上苍」那里得到了光之权柄,自认为已经窥见了世界法则的一角。
但当他看到那枚令牌时,他才明白,自己所掌握的那点“权柄”,在真正的法则面前究竟有多渺小。
那是萤火之于皓月的差距,是溪流之于大海的差距,是一粒尘埃妄图与整个世界比肩的差距。
他忽然明白,「上苍」对“陆临”的看重,远不止“并肩看棋局”那么简单。
这份馈赠,几乎是将半个世界的掌控权都递到了对方手里。
这意味着,如果“陆临”接受了这枚令牌,他就能在不违背「上苍」根本意志的前提下,拥有近乎无限的自由。
他可以改变规则,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以创造自己想要的世界秩序。
而自己……
光之执政苦涩地想,自己苦苦追求了千年的权柄,在这枚令牌面前,连碎片都算不上。
他只是棋子,一颗被随意舍弃的棋子。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把他当人看的,大概也只有“陆临”了。
“我不愿与你为敌。”「上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连那道透明轮廓都似乎清晰了几分,边缘不再模糊,而是变得更加凝实,像是在用尽全力表达自己的诚意,“你的价值,值得我拿出一半的世界法则来换。
与其让你站在对立面,一次次拆我的局,破坏我的计划,让整个棋盘变得混乱不堪,不如我们一起,把这个世界塑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祂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期待”:“你想守护的人,你想保护的城镇,你想延续的文明,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只要你点头,这一切就是你的。
你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拼尽全力去对抗我,去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去破坏我的计划。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重塑这个世界,一起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
这难道不比你现在的处境好得多吗?”
令牌还在“陆临”面前流转,纹路里的山川日月缓缓转动,像是一个微缩的世界在其中运转。
它散发出的光芒柔和而厚重,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气息,仿佛在等待新的主人下令,等待一个能真正理解它价值的存在来赋予它新的使命。
天丛云剑的光与令牌的光交织在一起,一个带着斩破一切的锐利,像是能割裂虚空的利刃。
一个带着掌控万物的厚重,像是能承载整个世界的根基。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毁灭与重生,一半是秩序与永恒。
「上苍」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立”着,等待“陆临”的回答。
对祂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祂从未给过任何执政或分身这样的待遇,哪怕是曾经最得力的手下,也只配拥有零星的法则碎片,只能在祂划定的框架内行事。
而“陆临”,是第一个能让祂主动交出一半世界法则的存在。
因为……
祂也很怕“陆临”。
这份恐惧不是对力量的恐惧,而是对不确定性的恐惧。
祂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像“陆临”这样的人。
祂掌控这个世界无数年,见过无数天才,见过无数强者,见过无数试图反抗祂的人。
但那些人,无论多么强大,无论多么聪明,都在祂的预料之中,都在祂的掌控之下。
祂能算出他们的极限,能预见他们的反抗,能提前布下陷阱,让他们一步步走向毁灭。
但“陆临”不一样。
这个人就像是棋盘上突然出现的一颗“变数”,完全不按祂设定的规则行事。
祂算不出他的极限,预见不了他的反抗,甚至连祂精心布下的陷阱,都会被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破解。
千年的时间,祂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祂意识到,自己不需要太多听话的棋子。
那些棋子虽然好用,但终究只是执行者,无法帮祂真正完善这个棋局。
祂需要的,是一个能与祂制衡的“棋手”,一个能真正理解棋局深层逻辑的存在。
唯有将“陆临”拉到同一棋盘,让他成为棋局的一部分,祂才能真正摸清对方的路数,才能理解这个“变数”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更重要的是,祂需要避免这颗不定时的“炸弹”哪天彻底掀翻祂苦心经营了无数年的棋局。
所以祂赌了。
祂用半枚世界法则作为赌注,赌“陆临”会被这份利益打动,赌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人终究还是会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低头。
因为在祂看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那可是半个世界的掌控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力量,是足以改变一切的权柄。
天丛云剑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主人复杂的心境。
“陆临”的指尖贴着剑柄,手指的温度透过剑柄传递到剑身,让剑身的光芒又明亮了几分。
但他没有接令牌,也没有拔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枚流转着山川日月的令牌。
他的眼底没有贪婪,没有渴望,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如此诱惑时该有的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种平静不是压抑情绪后的表面镇定,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超然,仿佛眼前的不是半壁世界的掌控权,只是「上苍」递来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一个看起来珍贵实则无用的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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