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陆沉的意识仿佛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海深处,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只有一片虚无,以及……一种缓慢而坚定的“生长”感。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原点”,一个正在从内部孕育着什么的“卵”。外界的一切喧嚣、危机、战斗,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膜,模糊而遥远。
他的主意识昏迷了,但《混沌开天经》并未停止运转,混沌空间更是在以一种超越他主观控制的速度,自发地演化着。
那缕被他最后时刻强行捕获、拖入混沌空间的虚族大君本源紫气,此刻正被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包裹着,如同被无数细丝缠绕的蚕茧,进行着缓慢而艰难的炼化。这缕本源蕴含的虚寂意境太过高等和纯粹,远非之前吞噬的那些杂鱼能量可比,混沌空间消化起来极其吃力。
但每炼化一丝,混沌空间内部那初生的“世界”景象就凝实一分。原本模糊不清的地水火风开始显现出更清晰的特性:下沉的“浊气”变得更加厚重,隐隐有凝聚成实质的迹象;上升的“清气”则更加灵动缥缈;那一点炽热的火星顽强燃烧,温润的水汽开始汇聚,厚重的土性沉淀,锋锐的金气隐现……
虽然范围依旧只有方圆数里,堪称袖珍,但那股“世界”的韵味,却真实不虚。
更奇妙的是,陆沉自身的修为,在这无意识的状态下,竟然随着混沌空间的演化而水涨船高,稳步向着涅盘境初期巅峰迈进。他的肉身也在被动地接受着混沌之气的冲刷和滋养,断裂的经脉被修复,受损的窍穴被重塑,变得更加坚韧,隐隐泛着一层混沌光泽。
昏迷,对他而言,竟成了一场被动的高效修炼和深度蜕变。
……
外界,天玑峰防线。
陆沉已经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七星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魔族大军因虚族大君的“陨落”而彻底陷入混乱,群龙无首,在守军后续的追击和剿杀下,溃不成军,残部仓皇逃回了被它们占据的其他山岭。持续多日的七星岭之围,宣告解除!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域外战场,引起了巨大轰动。
陆沉之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响彻四方!
以裂空境修为,逆斩多名同阶,临阵突破涅盘,更是在万众瞩目下,硬撼虚族大君跨界一击并将其“打散”!这是何等彪悍的战绩!何等恐怖的潜力!
铁血关副统领、域外战场巡查使陆沉,一战封神!成为了无数低阶武者崇拜的偶像,也成为了各方势力重点关注和忌惮的对象。
天玑峰,已然成为了新的焦点。
赵千山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组织人手修复防线、清点战果、救治伤员,一边应付着如同雪片般从各方飞来的询问、祝贺甚至是打探消息的传讯符。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七星岭守住了,他赵千山的名字也将随着这场战役载入史册,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那个至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他将陆沉睡的营房列为最高禁区,由雷豹率领最忠诚的亲卫营日夜守护,萧小鱼和秦羽更是寸步不离。
王明远在这三天里,显得异常安静和低调。他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默默地配合着赵千山处理各项事务,甚至主动拿出了王家库存的一部分珍贵药材,用于救治重伤员。只是他偶尔看向陆沉营房方向的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释怀的忌惮和……恐惧。他知道,经此一役,只要陆沉不死,七星岭乃至更大范围内,都将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王家若想生存,或许……该考虑换一种方式了。
万重峰则在陆沉昏迷的第二天,就亲自去营房外查探过一次,隔着老远感受了一下那隐隐散发出的、如同洪荒巨兽蛰伏般的晦涩气息后,便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下令万家子弟务必对陆巡查使保持最高敬意,不得有任何怠慢。他比王明远看得更清楚,此子已呈潜龙出渊之势,不可阻挡。
……
营房内。
萧小鱼小心翼翼地用沾着温热清水的丝巾,擦拭着陆沉的脸庞和手臂。他身上的外伤在青鸾火焰和珍贵丹药的作用下早已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未留下,但昏迷不醒的状态却让人揪心。
“秦大哥,老大他真的没事吗?”萧小鱼第无数次担忧地问道,美眸中满是血丝。
秦羽推了推眼镜——这次是真的眼镜,是他用缴获的透明晶石临时打磨的,镜片上反射着各种检测符阵的光芒。“生命体征稳定,元罡波动平稳且缓慢增强,灵魂气息虽然沉寂但并无溃散迹象……从数据上看,老大非但没事,状态反而好得惊人。这种昏迷,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蜕变或者修炼。”
他指着旁边一个复杂符阵中央悬浮的几颗晶石,其中一颗正散发着稳定的混沌光晕。“这是老大之前给我的那颗耗尽能量的‘深渊魔晶’,我尝试用混沌一号符箓的原理反向充能,发现它竟然能微弱地吸收和转化周围游离的混沌气息。老大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力场,影响着周围。”
墨灵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低声道:“外面多了很多窥探的目光,有些来自其他据点,有些……来历不明。都被雷豹的人拦下了。”
夜琉璃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精神层面的窥探更多,不过靠近营房附近,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甚至吞噬,倒是不用担心。”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陆沉,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一直密切关注他的萧小鱼立刻察觉到了:“老大!”
众人瞬间围拢过来。
只见陆沉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眉头先是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痛苦,随即又缓缓舒展。他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混沌光泽开始内敛,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解开了某种束缚,开始节节攀升!
涅盘境初期……初期巅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深沉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营房内的秦羽等人呼吸一窒,仿佛面对着一片无垠的星空!
紧接着,陆沉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眸底深处,不再是旋转的混沌星云,而是倒映着一方微缩的、正在缓慢演化的天地虚影!清浊分明,地水火风流转,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仿佛能容纳万物的意境。
他醒了。
在昏迷了三天之后,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直接稳固在了涅盘境初期巅峰!距离中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老大!你终于醒了!”萧小鱼喜极而泣。
秦羽长长舒了一口气,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叹。昏迷都能升级?这还有天理吗?
陆沉眨了眨眼,眸中的异象迅速隐去,恢复了平时的深邃。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江河奔腾般的澎湃力量感。
他感受了一下混沌空间的变化,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原本灰蒙蒙、只有数里方圆的混沌空间,此刻竟然扩张到了接近十里!虽然依旧荒芜,但中央那片“世界”雏形更加清晰,大地有了粗略的轮廓,天空有了清气的流转,地水火风四种基础元素不再是模糊的气息,而是凝聚成了四团颜色各异、不断吞吐着对应法则的光源,悬浮在世界的四个方位,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而那缕虚族大君的本源紫气,已经被炼化了近半,剩余的部分被混沌之气牢牢镇压在空间边缘,缓慢而持续地提供着高品质的“养料”。
这次昏迷,收获太大了!不仅修为大进,混沌空间更是完成了至关重要的初步演化,为他未来的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昏迷了多久?”陆沉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三天了,老大。”秦羽立刻回答,并将这三天外界发生的情况,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听到魔族溃败,七星岭之围已解,自己名声大噪,陆沉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当他听到王明远和万重峰的态度转变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实力,永远是赢得尊重和敬畏最快的方式。
“赵将军和王明远、万重峰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说是要商议七星岭后续的防务和……论功行赏。”秦羽补充道。
陆沉点了点头,是该见见他们了。七星岭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域外战场的“版本更新”还在继续,虚族的威胁更是如芒在背,他需要整合力量,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他起身,换上一套干净的巡查使服饰,虽然样式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渊渟岳峙、令人心折的气度。
当他走出营房时,等候在外的赵千山、王明远、万重峰以及一众将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感受到陆沉身上那深不可测、如同汪洋般浩瀚的气息,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涅盘境!而且是无比稳固,甚至接近中期的涅盘境!
三天前他昏迷时,气息还因为刚刚突破而有些虚浮,现在却如同经过了千锤百炼!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昏迷都能变强?
王明远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和谦卑,甚至带着一丝谄媚,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恭喜巡查使大人康复!大人神威,一举解我七星岭之危,实乃我人族栋梁!王某代王家上下,拜谢大人救命之恩!”
万重峰也郑重地抱拳一礼,语气带着由衷的叹服:“陆小友……不,陆巡查使天纵之资,老夫佩服。日后若有差遣,万家必当尽力。”
赵千山更是激动地握住陆沉的手:“陆兄弟,你可是我们七星岭的大功臣!快,里面请,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后续事宜!朝廷的封赏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看着眼前这些前倨后恭、或是真心敬佩的面孔,陆沉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知道,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他展现出的绝对实力。
他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走吧,是该好好谈谈了。”
谈一谈,这七星岭,乃至这域外战场,未来的格局。
而在他意识深处,混沌空间边缘,那剩余的一半大君本源紫气,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悸动。
仿佛在提醒着他,真正的麻烦,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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