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里那惊天动地的笑声渐渐平息,只余下胡管事偶尔因为回味起讹兽那崩溃模样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呵呵”声,像只偷吃了油的老鼠。林晓晓重新坐回角落,摊开那本《异火灼伤论》,心思却有一半飘向了书架深处——那只被她的“逻辑大炮”和“悖论核弹”轰得灵魂出窍的白色毛团。
她倒不是后悔,对付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小家伙,就得下猛药。只是,作为一名资深兽医(兼前心理观察爱好者),她敏锐地感觉到,讹兽这种近乎偏执的、不计后果的谎言癖好,背后似乎藏着点什么。就像受伤的动物会龇牙咧嘴,也许极致的虚张声势之下,掩盖的是极致的脆弱?
她正琢磨着,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如同被风吹动的蛛丝,断断续续地从书架最阴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林晓晓和胡管事对视一眼,胡管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冲林晓晓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去看看,老夫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个”,然后背着手,踱着步子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林晓晓放下书,站起身,放轻脚步,朝着那抽泣声的来源走去。
在最后一排书架与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里,她看到了那只白色的毛团。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意气风发(假装)或者炸毛愤怒的样子,而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对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红宝石眼睛,此刻紧闭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却不断从眼角滚落,打湿了胸前的绒毛,留下深色的痕迹。它用两只前爪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长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让它无所遁形的逻辑和质问。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晓晓心里的那点“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稍微冒了点头。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
“喂,白道友?小白?别哭了行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不就是讨论了一下逻辑学和语言学的基本问题嘛,至于哭得跟被抢了胡萝卜似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抽泣声瞬间变成了嚎啕大哭!
“呜哇——!!!你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讹兽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林晓晓,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积压已久的愤懑,“你以为……你以为我喜欢说谎吗?!你以为我愿意整天绞尽脑汁去编那些漏洞百出的故事,就为了看那些蠢弟子傻乎乎相信的样子吗?!”
林晓晓挑了挑眉,没打断它,示意它继续。
讹兽用爪子胡乱地抹着眼泪,结果越抹越花,白色的毛发沾着泪水,黏在脸上,显得更加狼狈。它抽抽噎噎地,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开始倾倒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苦水:
“我们讹兽……我们这一族……天生就是这样的啊!”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的悲哀,“我们需要‘相信’!需要别的生灵对我们话语的‘信任之力’来修炼,来维持生机!没有‘相信’,我们就像……就像离了水的鱼,会慢慢枯萎,会消失的!”
林晓晓微微一怔,这个设定……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怪不得这小家伙对“让人相信”这件事如此执着,原来是关乎身家性命和种族天赋。
“可是……‘相信’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获得啊?”林晓晓试图引导,“比如,你博闻强识,可以告诉大家真实的知识,用你的智慧赢得尊重和信任?何必非要走‘忽悠’这条高风险低回报的路线呢?”
“真实?!呵呵……哈哈……”讹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哭中带笑,表情扭曲,“我曾经也以为……可以说真话的……”
它的眼神变得遥远而痛苦,仿佛陷入了某个不愿回忆的过往。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有过一个主人的。”它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是一位很强大的驭兽师,他说他喜欢我的‘特别’,说我的‘小玩笑’很有趣。那时候……我很信任他,我把我族需要‘相信之力’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一开始,他真的很好。他会认真听我说话,哪怕有些是假的,他也会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小白真调皮’。那时候……我获得的‘相信之力’虽然不多,但很纯净,很温暖……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它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声音也开始哽咽。
“可是……可是后来,他遇到了瓶颈,需要一种非常罕见的灵物来突破。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们讹兽的‘本源谎晶’——就是我们体内凝聚‘相信之力’的核心——能够帮助他……他就……他就……”
讹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说不下去。
“他把我骗到一个阵法里,想要强行抽取我的‘本源谎晶’!他说……他说‘小白,你再说一个谎,最后一个,把你自己骗进去就好……’呜哇——!!!”
它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相信任何‘真心’了!什么真诚!什么信任!都是假的!都是可以利用、可以背叛的东西!”它抬起泪眼,红眼睛里充满了被背叛后的创伤和偏执,“只有谎言!只有让他们明明觉得可疑,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的谎言,带来的‘相信之力’才是最强烈的!才能让我活下去,才能让我变得更强!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依靠任何人的‘施舍’和‘可能存在的真心’了!”
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所以我到处说谎,篡改历史,捉弄弟子……我不是为了好玩!我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证明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哪怕这意义是建立在别人的困惑和恼怒之上!至少……至少他们‘相信’了我制造的那个虚假的世界,那一刻,他们的‘相信’是属于我的!是只属于我的力量!”
林晓晓静静地听着,心中恍然。原来如此。
这哪里是什么天生的“谎话精”?这分明是一个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然后用最极端、最扭曲的方式来武装自己、获取安全感和存在感的“病人”。
它的谎言,是它的铠甲,也是它的软肋;是它的力量源泉,也是它无法摆脱的诅咒。
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把几百年的委屈和恐惧都宣泄出来的白色毛团,之前那些斗智斗勇的戏谑心情,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同情,有理解,也有点……心疼?
她伸出手,这次没有带着任何调侃或攻击性,只是轻轻地、放在了讹兽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后背上。
小家伙猛地一僵,警惕地抬起头,红眼睛里还挂着泪珠。
林晓晓没有收回手,只是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它柔软却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皮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所以,你搞这么多骚操作,把自己弄得人憎狗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以前被人渣坑了,得了严重的‘信任ptSd’,外加生存方式有点非主流,是吧?”
讹兽:“……”(虽然听不懂ptSd是啥,但感觉总结得好像……有点对?)
它抽噎着,没有立刻反驳。
林晓晓叹了口气,用指尖弹了它一个轻轻的脑瓜崩(没用力):“傻不傻啊你?被一个渣男坑了,就报复全社会?还专门挑那种漏洞百出的谎话说,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还是跟‘相信’这个词过不去呢?”
“你看看你,长得也挺萌,脑子转得也挺快(虽然没用在正道上),好好说话,当个知识渊博的‘藏书阁向导’,或者利用你的天赋去编点……嗯,逻辑自洽的奇幻小说,说不定还能成为镇兽司的文创明星呢!非得把自己混成个人人喊打的‘谣言散布机’,何苦呢?”
讹兽愣愣地看着她,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这个人类……没有嘲笑它,没有指责它,甚至……还在帮它想出路?
林晓晓看着它那傻乎乎的样子,笑了笑,收回手,站起身。
“行了,别哭了。眼泪又换不来‘相信之力’,还浪费水分。”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以前的破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呢,想跟着我混,就得守我的规矩——**可以夸张,可以艺术加工,但不能违背基本法和逻辑!** 要是再被我抓到用‘麒麟授权’或者‘金乌露水’这种劣质谎言忽悠人,我就天天来找你进行‘逻辑话疗’和‘悖论康复训练’,保证让你体验到什么叫‘知识的厚重’!”
她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书堆,留下一个潇洒(自认为)的背影。
角落里,讹兽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她的方向,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泪水渐渐干涸,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在缓缓滋生。
这个人类……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它摸了摸刚才被林晓晓轻轻抚摸过的后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却并不让人讨厌的……温度。
心结,似乎被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而远去的林晓晓,嘴角微微上扬。
搞定一个重度心理创伤后遗症的讹兽,看来光靠“揍”是不行的,还得配合“撸”和“忽悠”(正向的)。
这“兽医”的活儿,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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