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那句“上前,诊治”如同冰锥凿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瞬间将广场上所有的压力焦点,从跪伏的众人身上,精准转移到了林晓晓这个刚进来的、顶着乱毛、肩膀上还蹲着个不明白色毛团的“赤脚兽医”身上。
跪在地上的御兽师和太医们,虽然头还低着,但眼角的余光几乎都要瞥抽筋了。他们心里此刻大概在疯狂刷屏:
“就是这丫头?治好了饕餮幼崽?”
“看起来还没我孙女大,能行吗?”
“指挥使大人是不是急糊涂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陪葬了……”
林晓晓感觉自己后背快被这些“意念弹幕”给射穿了。但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杂念如同拍灰尘一样从脑子里拍掉。专业时刻,无关人等,皆为背景板!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朝着墨临渊和龙马的方向行了个礼(姿势依旧有点别扭,但意思到了),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墨临渊)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她做了一个让众人眼皮直跳的动作——
她没有像那些御兽师或太医一样,隔着老远观望,或者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探查,而是直接迈开步子,走到了龙马追云的脑袋旁边,蹲了下来!
这个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龙马因为痛苦而喷出的、带着腥甜气息的灼热鼻息!近得能看清它银白色鳞片上因为挣扎而沾染的尘土和草屑!
“放肆!”
“不可靠近!”
跪着的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低呼出声,但又立刻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看向墨临渊。
墨临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晓晓的后背上,但他并未出声阻止。
林晓晓完全无视了身后的骚动和那几乎要冻僵她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了“患者”身上。
她没有贸然触碰,而是先与追云那双因为痛苦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清明的龙眸对视。
眼神交流,永远是第一步。
这双眼睛里,她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凶戾和狂暴,反而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以及一种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哀求和期盼!它在用眼神告诉她:“救救我……我好难受……”
“乖,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林晓晓用极其轻柔、仿佛哄小孩般的声音说道,同时,她调动起那丝微弱的魂力,混合着自身平和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风,缓缓向追云传递过去。
这不是驭兽术,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安抚。
追云的呼吸似乎微微一滞,那双痛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随即那紧绷的、充满敌意的肌肉,似乎放松了那么一丝丝。
有效!
林晓晓心中一定,开始进行系统的“望诊”。
“舌诊”(虽然龙马不一定有传统意义上的舌苔,但类似结构还是要看):
她小心翼翼地示意追云张开嘴(追云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艰难地微微咧开嘴)。只见口腔内部黏膜颜色暗红,附着着一层厚厚的、颜色发黄发腻的粘稠物质,气味酸腐。“啧啧,这舌苔……哦不,是这口腔环境,跟三年没刷过牙似的,积食化热,没跑了!”
“腹部触诊”(虚指,不敢真按):
她的目光落在追云那鼓胀如皮球的腹部。隔着鳞甲,她也能感受到那股硬邦邦、几乎没有任何弹性的触感(意念中的)。她用指尖虚悬在腹部上方,轻轻移动,仿佛在感受其下的气机流动。“梆硬!叩诊音绝对是高度鼓音!里面气压估计能顶穿钢板了!”
“局部细节观察”:
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龙马的全身。突然,她目光一凝,落在了龙马尾根与腹部连接处下方。那里,原本干净的鳞片上,沾染了一些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粘液痕迹,周围的肌肉还保持着一种微微用力的、试图向下用劲却失败的僵硬状态!
“嚯!”林晓晓差点吹出声口哨,“还想努力‘嗯嗯’来着?可惜,门给堵死了,白费劲!典型的里急后重表现啊!”
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痛苦但神志清醒(眼神哀求)、腹部硬胀、呼吸急促(膈肌受压)、口腔厚腻(内热)、以及这试图排便失败的痕迹……
一个清晰的诊断,如同拼图般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急性机械性肠梗阻!
大概率是吃了什么不该吃、或者难以消化的东西,卡在了肠道某处,导致上下不通,气体和内容物堆积,把肚子撑成了高压锅!
而且看这肿胀的程度和龙马痛苦的状态,梗阻的位置可能还不低,情况相当危急!再拖下去,不是肠子破裂就是中毒性休克,到时候别说她林晓晓,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估计也只能摊手说“告辞”!
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林晓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转过身,面向那座散发着寒气的“人形冰山”,以及他身后那一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背景板们。
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果然如此”和“问题不大(?)”的微妙表情。
“启禀指挥使大人,”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这死寂的广场上传开,“民女已初步检查完毕。”
瞬间,所有的目光(包括墨临渊那冰锥般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高见”。
跪着的众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丫头,是能创造奇迹,还是……会死得更快?
林晓晓无视那些目光,语气平稳,甚至带着点探讨学术般的轻松(这更让众人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根据民女观察,追云大人并非中了什么奇毒,也不是旧伤复发,更非邪祟入体。”
她顿了顿,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抛出了她的诊断结论:
“它这情况,通俗点讲,就是——吃撑了,还卡住了,俗称……便秘升级版之超级无敌巨无霸肠梗阻!”
众人:“???”
吃……吃撑了?!
便秘升级版?!
超级无敌巨无霸肠梗阻?!
这……这算什么诊断?!
龙马追云,拥有上古血脉的神骏,指挥使大人的坐骑,在御前……因为吃撑了而痛苦倒地?!
这说法,比告诉他们龙马是被诅咒了还让人难以接受!简直是对龙马高贵血统和指挥使威严的侮辱!
就连墨临渊,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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