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整。
安全屋公寓的客厅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沉重得如同水银。
电脑屏幕上,主监控画面里,万年玄冰凝结的厚重冰层已在精密仪器的持续作用下,变得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近乎完全透明的质感,仿佛一触即碎。
淡蓝色的、富含特殊活性因子的解封液中,那个被冰封了无尽岁月的沉睡身影,纤毫毕现地呈现在冰冷的电子眼面前。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惊心动魄的美。
金色的长发,如同将盛夏最炽烈的阳光熔炼成液态的黄金,在水中无声地、缓缓地飘散、流淌,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闪烁着灵动而高贵的光泽。
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庞,完美得令人窒息,肌肤是毫无血色的、大理石般的苍白,却细腻得仿佛最上等的东方瓷器,五官的轮廓精致到了极致,融合了女性的柔美与一种超越性别的、古老神只般的庄严与高贵。
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金色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窝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她的沉睡看起来安详而圣洁,仿佛只是沉浸在一个遥远的、不愿醒来的美梦中。
视线向下,是修长优雅如天鹅般的脖颈,线条分明而脆弱的锁骨,再往下略过......再往下......便是那一条巨大、强健、充满了无与伦比力量感与极致美感的、覆盖着璀璨夺目金色鳞片的鱼尾!
鳞片紧密地排列着,从纤细的腰际开始,如同最精湛的工匠用纯金打造的铠甲,每一片都折射出冷冽而华丽的光芒,随着解封液的微微流动,光华流转,如梦似幻。
鱼尾舒展着,在液体中保持着一种自然而放松的姿态,最终在末端展开成薄如蝉翼、边缘泛着七彩虹光的、华丽无比的巨大扇形尾鳍,如同神话中凤凰的尾羽,尊贵而神秘。
她静静地悬浮在圆柱形解封池的中央,像一件被造物主精心雕琢、又被时光遗忘在永恒冰库中的绝世艺术品,美得令人心脏骤停,几乎忘记了呼吸。
“艾莉西亚……姐姐……” 七鱼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熟稔与酸楚。
从木雕中获得的破碎记忆碎片,在这一刻与眼前真实的影像重叠,让她心潮澎湃,情绪复杂难言。
七鱼彻底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眼睛瞪得极大,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屏幕,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投入那冰冷的电子图像之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失去了规律,沉重而狂乱地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咚!”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屏幕上那个绝对静止、安详沉睡的生命形成了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对比。
苏婉清一直轻轻覆在她手背上、试图传递安抚的手,此刻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微微发凉,透露出她内心同样并不平静,这人鱼长得跟变身成人鱼后的七鱼真的很像?
屏幕上,一切似乎仍在精密仪器的掌控之中。
一个穿着臃肿白色全封闭式防护服、如同宇航员般的研究人员,在同伴的远程协助下,正通过高精度机械臂,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前端带有微型激光采样头的细长探针,朝着解封池中那金色人鱼尾鳍边缘一片看似无关紧要的鳞片缓缓靠近。
采样器的顶端闪烁着幽蓝色的、代表低温无菌操作的冷光。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却又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科技带来的秩序感。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采样器尖端,即将以微米级的距离触碰到那片璀璨金鳞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丝过渡!
屏幕上,那双紧闭了万古岁月、覆盖着金色睫毛的眼睑,猛地睁开!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如同漆黑的宇宙瞬间诞生了恒星!
那是一双怎样璀璨、怎样威严、怎样令人灵魂颤栗的眼瞳!
纯粹的、仿佛在液态黄金中燃烧的熔金色!
如同两轮被强行塞入眼眶的、缩小的烈日,瞬间迸发出的光芒似乎能穿透屏幕,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与寒意!
而那瞳孔,是如同最危险的捕食者般的、冰冷的竖直狭缝!
里面没有丝毫刚刚苏醒的迷茫、脆弱或不适,只有滔天的、足以焚毁星辰的怒火!
刻骨的、沉淀了万古的悲伤!
以及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睥睨一切的、冰冷的、绝对的威严!
“轰——!!!”
几乎在她睁眼的同一刹那,以圆柱形解封池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狂暴到极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地核能量猛然爆发,又如同超新星死亡时的最后呐喊,轰然向四周扩散!
“嗡——!!!!!”
刺耳欲裂的高频蜂鸣声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接炸响在客厅里!
电脑主屏幕上的高清画面瞬间被疯狂跳跃的、密集到极致的黑白雪花点彻底吞噬!
另外几个显示着生命体征、环境参数、能量读数的小窗口,上面的曲线和数据像发了疯一样疯狂乱跳、瞬间飙红,然后接连闪烁起代表系统崩溃的、血红色的错误警告标志,下一秒,齐齐黑屏!
连接中断的、短促而尖锐的提示音“嘀——”地响了一下,随即,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绝对寂静和黑暗之中。
连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仿佛都在这一刻黯淡了几分。
“呃啊——!”
几乎在画面消失、能量爆发的同一瞬间,七鱼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凄厉闷哼!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巨锤狠狠砸中了灵魂!
她猛地甩开了苏婉清的手,双手十指死死地插入自己的发根,用力之大连头皮都绷紧了,指甲几乎要抠进头骨!
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疼痛并非来自物理伤害,而是源于精神层面的最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带着倒钩的钢针,同时刺穿了她每一根神经末梢,并在里面疯狂搅动!
一股强大、混乱、暴戾、充满了毁天灭地般的愤怒和深渊般绝望的情绪洪流,仿佛跨越了数千公里的物理空间和维度屏障,蛮横地、不容抗拒地冲垮了她的意识防线,将她彻底淹没!
她听到了!
那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她灵魂本源深处的、足以撕裂苍穹的尖啸!
尖啸声中夹杂着被漫长冰封折磨的痛苦,对自由被剥夺的暴怒,对家园沦陷、族人凋零的刻骨悲伤,以及对某种名为黑潮的事物的、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刷的滔天恨意!
在这片毁灭性的精神风暴中心,一个清晰得令人心碎、带着血脉相连的确认与急迫呼唤的意念,如同暴风雨中唯一不灭的灯塔光柱,穿透一切混乱与噪音,牢牢地、精准地锁定在了她的意识核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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