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最深处的核心会议室,空气凝重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氧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感。
四壁是冰冷的特种合金,泛着金属特有的幽冷光泽,将外界的一切声响和窥探彻底隔绝。
唯一的照明来自嵌入天花板的数条柔光带,散发出惨白而均匀的光线,将围坐在中央黑色金属圆桌旁的三张面孔映照得毫无血色。
司徒靖坐在主位,向来熨帖平整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上,白色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因疲惫而微微起伏的脖颈。
他刚刚用最简洁、也最残酷的语言,向苏婉清和七鱼复述了与那位代号将军的人物进行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通话内容。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寒冰砸在桌面上,让室温骤降。
“……情况,就是这样。”司徒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砂纸摩擦,那是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精神高度紧绷透支后的痕迹。
他双手交叠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我们面对的,不再是章鱼先生那样的商业对手,甚至不是某个隐藏的黑暗组织。我们面对的是……国家意志。一部完整、冰冷、无法抗拒的战争机器。拒绝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也无人能够承受。”
七鱼坐在他对面,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浅灰色棉质家居服,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瘦削的肩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国家意志、无法承受的后果这些冰冷如刀的词汇,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寻求依靠般看向身旁的苏婉清。
苏婉清坐姿笔挺,如同风雪中屹立的青松,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黑色高领羊绒衫,衬得她本就清冷的面容愈发显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冰锥,直直地射向司徒靖,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相撞的脆响和寒意:“所以,司徒,你的结论是什么?将她们交出去?像递交两份珍贵的标本一样,换取暂时的喘息?”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压抑的怒火。
司徒靖迎着她冰冷的视线,没有躲闪,但眼底深处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婉清,这不是结论,这是基于现实最冷酷的评估!硬抗 下去,结果是什么?我的商业集团会在国家力量的默许甚至推动下,被章鱼先生和国际游资瞬间撕碎!我们将失去所有的经济屏障、社会身份和物理掩体!到那个时候,章鱼先生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一样扑上来,而国家力量……我们有任何一丝一毫对抗的可能吗?交出她们,至少在官方控制下,她们的生命安全或许……或许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被保护在最高级别的设施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多方势力的狙击镜之下,随时可能被抢夺、被毁灭!”
“最基本的保障?保护?”苏婉清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讽刺的弧度,眼神冰冷如刀,“你指的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最高级别生物实验室里,身上插满各种探头和导管,被研究、被分析、被切片,像两件稀有的、有生命的标本一样被妥善保管?司徒靖,经历了这么多,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她的右手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凉的桌面上急促地、轻轻地敲击着,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哒、哒”声,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的焦躁和愤怒。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司徒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半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眼睛布满血丝地低吼,“眼睁睁看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完蛋?!看着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还有她们两个,一起被碾碎成粉末?!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走!”七鱼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眼神却迸发出一股孤注一掷的、近乎绝望的坚决,“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天涯海角,总有一个角落……”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终细若蚊蚋,因为她看到司徒靖和苏婉清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她,两人的眼神都复杂无比——有怜悯,有无奈,更有一种“你太天真”的沉重。
七鱼的心沉了下去,是啊,世界虽大,但在国家机器这部庞然大物面前,又能躲到哪里去?
现代科技早已将地球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村落。
就在这时,会议桌正中央的一个嵌入式高清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
画面是隔壁水族舱内部的实时监控。
艾莉西亚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到了最靠近摄像头的位置,璀璨的金色长发在微蓝的水中如海藻般缓缓飘动,那双熔金色的竖瞳,正穿透屏幕,静静地、深邃地注视着会议室里这场关于她们姐妹命运的激烈争吵。
她显然已经听了很久。
司徒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坐回椅子,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对着屏幕说:“艾莉西亚,情况……你也都听到了。我们……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艾莉西亚的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三人——激动而绝望的司徒靖,冰冷而愤怒的苏婉清,以及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的七鱼。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七鱼那张写满恐惧和茫然的脸上。
她的眼神深邃如万古寒潭,里面翻涌着一种远超在场所有人年龄总和的沧桑、冷静,以及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
然后,她开口了。
用的是她这几天拼命学习、还带着明显生硬腔调,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沉重的中文:
“让我去。”
三个字,如同三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在整个密闭的会议室里激起了无声却巨大的涟漪。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七鱼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姐姐,失声喊道:“姐姐!你说什么?!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哭腔。
苏婉清也骤然皱紧了眉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艾莉西亚,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冲动或犹豫的痕迹。
司徒靖则是彻底愣住了,他预想了各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艾莉西亚会主动提出这样的方案。
艾莉西亚的视线越过情绪激动的七鱼,平静地看向司徒靖和苏婉清,她的语调平稳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经过深思熟虑、不可更改的事实:“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活了很久……久到足够了解……人类。了解你们对未知事物,那种深入骨髓的……贪婪,和……恐惧。”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搜寻更精准的词汇来组织复杂的句子,那双熔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古老智慧与义无反顾的光芒:“我的存在本身,我的身体,我的力量,就是他们想穷尽一切手段去破解的秘密。但我的记忆里,同样藏着……他们害怕知道的东西。关于我们种族的起源,关于……导致我们几乎灭绝的远古灾难,关于海洋深处……那些连你们最先进的探测器也无法触及的禁忌领域。”
她抬起一只修长的手,掌心轻轻贴在隔开她与会议室的、冰冷厚重的特种玻璃内壁上,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向七鱼:“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和他们谈条件。不是作为被研究的标本,而是作为……信息的持有者。为莉亚,为我们……争取一个生存的空间。一个……不完全是冰冷实验室笼子的……未来。”
“这太危险了!姐姐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七鱼几乎是扑到了屏幕前,双手用力按在冰冷的桌面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喊,“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的!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逼你说出他们想知道的东西!他们会伤害你!折磨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不能再一个人了!”
艾莉西亚看着妹妹崩溃的模样,眼神柔软了一瞬,但其中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沉:“莉亚,恐惧和永无止境的躲藏,带来的从来不是安全,而是更快、更彻底的灭亡。我们的先祖……用鲜血和冰封尝试过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沉重的悲凉,“有时候,直面最危险的深渊,展现出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和价值,才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相信我。”
最后三个字,她不再是使用生硬的中文,而是动用了她们之间独有的、源自血脉的精神共鸣。
一股温和却无比坚定的意念流,穿透了屏幕和物理空间的阻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沉的安抚,如同温暖的海流,轻轻包裹住七鱼剧烈颤抖、濒临崩溃的灵魂。
七鱼浑身一颤,怔怔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了姐姐那双仿佛能洞穿时空、蕴含着无尽智慧与牺牲精神的熔金色眼眸。
那股意念中传递来的,不是冲动,不是绝望,而是一种经历了漫长孤寂与痛苦后、为守护至亲而甘愿踏入炼狱的、沉重而清醒的抉择。
她紧握的、因为恐惧而冰冷的拳头,不由自主地、微微松开了一丝缝隙。
她感受到了姐姐的决心,那不是商量,是告知。
苏婉清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敲击桌面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她看向司徒靖,司徒靖也正看向她,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极其复杂的权衡。
艾莉西亚的提议,无疑是一场将所有人都置于悬崖边的疯狂豪赌。
赌的是帝国力量在面对一个拥有智慧、记忆、可能掌握着惊天秘密、而不仅仅是稀有样本的存在时,是否会从纯粹的掠夺者,转变为可以坐下来谈判的、心存忌惮的对象。
风险高到无法估量,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这似乎是眼前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黑暗中,唯一一线主动破局、争取一线生机的、微弱的曙光。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七鱼极力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以及通过扬声器传来的、水族舱内水流缓慢涌动的细微声响。
一场关乎所有人命运、押上一切的豪赌,就在这片压抑到极致的寂静中,悄然拉开了它沉重的大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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