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芦苇荡,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诡异的寂静。
风吹过,枯黄的芦苇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林默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献上迟疑的掌声。
王队那张常年被刑侦工作磨砺得古井无波的脸上,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威……士……忌?”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连续熬了几天大夜,出现了幻听。
他办了二十多年的案子,听过用汽油的,听过用酒精的,甚至听过用煤油的,可他从未听过有哪个败家玩意儿,用昂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来烧尸体!
这是什么新型的炫富式犯罪吗?
秦天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死死地盯在林默脸上。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信息量比王队丰富得多: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林默自己也懵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刚刚在干什么?他就是一个之前连房租都差点交不起的十八线小演员,竟然在两位警界大佬面前,精准地报出了一种特定产区的、带有泥煤味的、高浓度单一麦芽威士忌?
这合理吗?这不比他徒手解剖巨人观更离谱吗?
他的大脑瞬间拉响了红色警报,无数个弹幕在脑海里疯狂刷屏:
【完蛋了!装逼装过头了!】
【你怎么解释?你说你爸是酒厂的吗?可你是孤儿呢~】
【快!想个角色!就说你下部戏要演一个品酒师!对!一个会破案的品酒师!】
“林老师……”王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走近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林默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来了!审问来了!
林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刚刚闪过的念头组合成一个听起来不那么扯淡的借口。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体验派”艺术家,而不是一个胡说八道的精神病,“王队,您知道,我们演员……为了塑造角色,什么都得学。”
他眼神飘向远方,摆出一副追忆往昔的深沉模样:“我之前……曾经试镜过一个角色,一个非常有品味的、喜欢收藏名酒的……反派。为了那个角色,我专门去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威士忌。尤其是苏格兰产区的,因为导演要求这个角色的品味要‘独特而孤僻’。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是我却记住了艾雷岛的威士忌。因为他它强烈的泥煤和烟熏味,就像……嗯……消毒水混合着海风和篝火的味道,非常有辨识度。”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完美!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既体现了他的“敬业”,又解释了他知识的来源,还顺便给自己的“怪品味”找了个台阶下!
王队听完,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
一个演员,为了一个没演上的角色,能把酒研究到这个地步?
这到底是敬业,还是有病?
“所以,”秦天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直指核心,“你的意思是,凶手用几十甚至上百块钱一瓶的威士忌,来干这毁尸灭迹的勾当?”
“不,”林默摇了摇头,他的大脑在“江川”的逻辑分析能力和自己那点可怜的酒水知识双重加持下,已经进入了状态,“不是几十几百块。高浓度的艾雷岛威士忌,尤其是那种可以作为助燃剂的桶装强度原酒,价格非常昂贵。凶手这么做,要么是他极度富有,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要么……这瓶酒对他,或者对死者,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又或者,”他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他身边最容易获得的烈性助燃物,就是这个。这说明,凶手或者死者,很可能就住在这附近,并且是个威士忌爱好者。”
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让王队和秦天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
他们可以怀疑林默的动机,但不能否认他这番话的逻辑性。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侦查方向将彻底改变!
“小张!”王队立刻对旁边的技术员下令,“重点对现场土壤和灰烬进行取样,立刻送回理化实验室,检测酒精,特别是酚类化合物的残留!”
他又转向身后的刑警:“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外扩大搜索范围,一公里!给我一寸一寸地搜!重点是找酒瓶,任何威士忌酒瓶都不能放过!尤其是艾雷岛产区的!”
命令下达,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
只是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他们奉命搜查过凶器,搜查过血迹,但奉命在一片荒郊野外的芦苇荡里搜查一个高档威士忌酒瓶,这还是头一遭。
林默看着众人散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秦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走向那具焦尸,开始进行初步的尸表检验。
林-默不敢再乱说话,乖乖地跟在秦天身后,充当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芦苇荡极大,搜索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警察们两人一组,拨开茂密的芦苇丛,仔细检查着每一寸土地。
风声,脚步声,芦苇摩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压抑的交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西沉,给整片芦苇荡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王队!没有发现!”
“这边也没有!”
对讲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汇报,一无所获。
王队的眉头越皱越紧。难道真是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芦苇荡的最深处,离焦尸现场约莫两百米的地方,负责搜索的两名警员突然有了发现。
“王队!这里有情况!有……有新鲜的脚印和被压倒的痕迹!好像有人在这里躲藏过!”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王队抓起对讲机:“所有人,向d区靠拢!注意警戒!对方可能持有武器!”
他和秦天、林默离d区最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那片区域的芦苇被人为地压倒了一大片,形成一个简陋的“窝棚”。
泥地上,几个凌乱的脚印清晰可见。
“他跑不远!”王队眼神一厉,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搜!”
一声令下,十几名警察立刻呈扇形散开,向着脚印消失的方向,一步步地压了过去。
林默被夹在队伍中间,心脏“怦怦”狂跳。
他下意识地护在了秦天的侧前方。
秦教授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沙沙沙——”
周围的芦苇被人流拨动,声音嘈杂而混乱。
林默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异动。
那不是风吹的声音,也不是警察们搜索的脚步声。
那是一种……更急促、更隐秘的、野兽穿行在草丛中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小心!”林默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喊出声的瞬间,右前方三米处,一片看似平静的芦苇丛猛地炸开!
一道黑影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咆哮着扑了出来!
那人满脸污泥,双眼赤红,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目标明确,直奔人群中最没有防备、也最年长的——秦天!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周围的警察根本来不及反应!
王队刚刚举起枪,那道寒光就已经冲到了秦天面前!
秦天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被那疯狂的刀锋劈中!
“教授!”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害怕,甚至来不及呼唤系统。
一种比思想更快的本能,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
那是他在系统角色世界里,体验了十年刀光剑雨,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已经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
他猛地向前一踏,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撞了过去!
他没有贸然上去夺刀,也没有去攻击歹徒。
他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横亘在了秦天和那把致命的短刀之间!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默只觉得左臂一凉,随即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那把短刀,结结实实地,从他的左小臂外侧,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呃啊!”林默痛得闷哼一声,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前冲的力道,右肩狠狠地撞在了歹徒的胸口!
“砰!”
那歹徒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人来,被这一下撞得气血翻涌,向后踉跄了两步。
就是现在!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色。
他忍着剧痛,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精准地扣住了歹徒持刀的手腕!
然后,右腿猛地抬起,膝盖以一个刁钻狠辣的角度,狠狠地顶在了歹徒的腹部!
“唔!”
歹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煮熟的大虾一样弓起了身子,手上的力道瞬间一松。
林默抓住机会,扣住他手腕的左手猛地一拧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歹徒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默没有丝毫停顿,一记干脆利落的肘击,狠狠砸在他的后颈!
歹徒两眼一翻,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从歹徒暴起,到林默挡刀、反击、制服,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五秒!
快到周围的警察,才刚刚把枪口对准目标。
整个芦苇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那个瘫倒在地、手腕诡异扭曲的歹徒。
再看看那个站在原地,左臂鲜血淋漓,眼神却依旧冰冷得像刀锋一样的年轻人。
这是……那个被灌汤包吓到吐的演员?
这是……那个抱着一摞书就走不动的文弱书生?
这干净利落的夺刃,这精准狠辣的反击,这教科书级别的擒拿……这他妈是特种兵王吧?!
“林默!”
“小林!”
秦天和王队最先反应过来,同时冲了上去。
秦天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默,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深长的伤口,一向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和后怕交织的神情。
王队则立刻指挥手下将昏迷的歹徒铐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林默面前,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王队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怎么样?”
林默此时才感觉到,肾上腺素正在飞速退去。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胳膊,又看了看周围一圈警察那活见鬼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次装得比上次还大。
上次是嘴上装逼,这次是动手装逼。
这下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下部戏要演一个精通格斗的法医吗?
他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涔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他那套经典的“体验派”理论,开始了自己苍白而无力的辩解:
“没……没事……王队,秦教授……我……我只是……入戏了……”
“我之前……体验过一个角色……是个……是个退役的……王牌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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