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陆冥走出了阴暗的地窖,踏入了九渊门外事堂——俗称任务堂的大殿。
他出现的瞬间,原本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的大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了许多。
数百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交织着畏惧、好奇,以及深深的鄙夷。
生死台上废掉内门弟子张悦,此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外门。陆冥这个名字,如今代表着狠辣、疯狂,以及不计后果。他成了一个传说,更成了一个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忌。
对于这些目光,陆冥视若无睹。
他的步伐沉稳,神情冷漠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大殿中央那面巨大的任务光幕前。
光幕之上,无数条任务信息如流水般滚动。陆冥的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过。
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条任务上。
“调查东荒黑石镇弟子失踪案。”
任务描述很简单,但其后用醒目的血色字体标注的奖励,却高得离谱,足以让任何外门弟子呼吸急促。
“奖励:宗门贡献点五百,凝气丹三瓶。”
在这行字的下方,还有一条用更小字体标注的备注,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注:若能带回失踪弟子或确切线索,可凭此向内门丹堂长老申请一枚‘筑基丹’作为额外奖励。”
筑基丹!
这三个字一出,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这简直不是任务,而是一份昭告天下的悬赏,像是在对着陆冥无声地呐喊:“来啊,这便是为你准备的!”
陆冥心中一片雪亮。公输磐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直接。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负责分派任务的柜台。
柜台后,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看到来人是陆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手里的笔都抖了一下,在玉册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墨痕。
“陆、陆师兄……”执事弟子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要接任务?”
陆冥点了点头。
“不知陆师兄看中了哪个?师弟我……”
“黑石镇。”陆冥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执事弟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陆师兄,三思啊!”执事弟子冷汗都下来了,压低声音劝道,“这黑石镇任务风险极高,已经有三名外门师兄弟折在里面,连尸骨都找不到。您刚刚出关,不如……不如换个安稳些的?”
他试图用言语这块软钉子将陆冥劝退。
陆冥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在生死台上毫无感情、仿佛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名执事弟子。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纯粹的、死寂的虚无。
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却让那名执事弟子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张悦丹田被废、如死狗般被拖下生死台的惨状,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感觉,自己只要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疯子就会当场捏碎自己的喉咙。
后面的话,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整个任务堂大殿,此刻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在陆冥那沉默的注视下,执事弟子颤抖着手,从柜台下取出一枚刻着“黑石”二字的黑色玉牌,用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陆冥接过玉牌,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在他走出大殿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暗中监视他的那几道“影雀”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满意的波动。
鱼儿,上钩了。
陆冥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就是那条明知前方是钩,是网,是绝路,却不得不逆流而上,奋力咬下去的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跃出这片名为“九渊门”的死水潭。
他没有回杂役处,而是径直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决绝,而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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