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塌方的溶洞中冲出,陆冥便一头扎进了黑风山脉的无尽林海。
他像一头被猎犬追逐的孤狼,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后,那道属于筑基期长老的煌煌剑光,如悬在颈后的铡刀,死死地锁定着他,不远不近。
公输磐!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陆冥的心头。
他没有选择直线奔逃,那只会耗尽他最后一丝灵力,然后被轻易碾死。他开始在林中毫无规律地折向,时而穿过纠结的树根,时而滑下长满苔藓的陡坡。这是他童年时追逐野兔的路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刻印在他的记忆里。
这些熟悉的景物,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盟友。
茂密的树冠一次次遮蔽公输磐的视线,迫使那道剑光不得不拔高,再重新索敌。每一次短暂的视野丢失,都为陆冥争取到了一息喘息之机。
半个时辰后,他被逼到了一处绝地。
前方是“一线天”,两座山崖如刀削斧劈,中间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深不见底。狂风在峡谷中回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
身后的剑光已然迫近。
陆冥眼中没有绝望,反而闪过一丝狠色。他没有试图跃过这凡人眼中的天堑,而是猛地扑向近乎垂直的崖壁。
他曾是矿工,这便是他的世界。他的手指如铁钩,精准地扣入岩缝;脚尖在微小的凸起上借力,整个身体贴着崖壁,如一只壁虎般高速横移。
公输磐御剑而至,悬停在峡谷入口,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垂死挣扎。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微变。
陆冥在攀爬中,用尽全力,猛地一脚踹在一块早已被他父亲标记为“危险”的松动巨石上。
轰隆!
巨石脱落,引发了连锁反应,数块千斤巨岩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的公输磐砸去。
公输磐冷哼一声,剑光一绕,便将巨石斩为齑粉。可就在这短短的阻碍间,峡谷中混乱的气流让他的御剑速度大受影响,陆冥的身影已在对面的崖壁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陆冥不敢停留,他知道这最多只能拖延几个呼吸。他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帮手”。
他脑中浮现出山脉的地图,一个血色的区域被他标记出来——黑铁巨熊的领地。
他毫不犹豫,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一刻钟后,一股浓烈的腥臊味钻入鼻孔。陆冥拔出葬渊剑,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催动《焚骨魔心经》,将自己那充满魔性的血液气息,借着风势,送入山谷深处。
“吼——!”
一声暴虐的嘶吼震得林木簌簌发抖。
陆冥立刻施展敛息之法,将自己藏入一块巨石的阴影后,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片刻之后,一头小山般巨大的黑熊咆哮着冲出巢穴,它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后方追来的那道金色光芒。在它简单的思维里,这道闯入领地的光,便是挑衅者。
公输磐的身影显现,看着眼前这头凝气期巅峰的妖兽,眉头紧锁。
一人一熊,轰然相撞。
陆冥没有回头看一眼战况,趁机向着远方遁去,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奔出数里后,他躲在一处山巅,遥遥回望。只见那片山谷中,金光只闪烁了三两下,黑铁巨熊那巨大的头颅便冲天而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公输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半空中,他看了一眼巨熊的尸体,又望向陆冥消失的方向,脸色愈发阴沉冰冷。
陆冥的这些手段,在他眼中,狡猾、阴狠、无所不用其极,彻底坐实了其“魔头”心性。这让公输磐追杀的决心,再无半分动摇,反而带上了一股不将此獠碎尸万段誓不罢休的执念。
察觉到那股重新锁定的杀机,陆冥心中一沉,转身继续奔逃。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听到了水声。
一处小小的瀑布出现在眼前,下方是一汪碧绿的深潭。
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了他,刺激着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也正是这股寒意,让他异常混乱的头脑变得无比清醒。
他潜入潭底,蜷缩在一块巨石后,任由水流冲刷掉自己身上的气息。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疗伤丹药,囫囵吞下,开始争分夺秒地调息。
他复盘着公输磐的攻击。
剑术精妙绝伦,灵力雄浑如海,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但……他的战斗方式太“正”了。就像一个棋手,只会在棋盘上落子。一旦跳出棋盘,他的应对便显得笨拙而直接。
在追踪和应对环境变化上,他远不如那支专业致死的“影雀”小队。
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然而,他刚刚运转了不到两个周天,一股无比锐利的剑气便穿透了瀑布的喧嚣,如一根钢针,精准地刺入潭水,锁定了他!
公输磐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在瀑布之外响起:
“魔孽,你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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