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不信邪,再次盘膝坐下,尝试运转《焚骨魔心经》。功法应念而动,然而,经脉中刚刚燃起一丝幽黑的魔火,便因得不到外界天地灵气的补充,转而开始贪婪地灼烧他自身的气血。
一股源自本能的枯竭感传来,陆冥脸色一白,猛地中断了功法。
他明白了。没有灵石,没有灵气,这洞府就是一座华丽的坟墓。继续强行修炼,只会重蹈前任洞主的覆辙,被这部霸道的魔功活活吸干。
无法修炼,陆冥并未陷入焦躁。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新境界力量的熟悉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石室成了他的演武场。
他反复演练着从赵阴记忆中剥离出的几套粗浅武技。那本是赤骨教底层教众用以搏杀的招式,简单、直接、狠辣。
但此刻,在凝气二层的力量加持下,这些招式脱胎换骨。
他一拳挥出,不再是简单的筋骨发力,而是有灵力在皮膜下奔涌,带起低沉的破风声。一个简单的侧身,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举手投足间,皆蕴含着一股足以让凝气一层修士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力量的增长,无法填补腹中的空虚。
第三天,最后的半块干粮也被他咽下。饥饿,以及对力量停滞的焦虑,如同两条毒蛇,开始无声地啃噬他的五脏六腑与意志。
他静静地坐在那具被他重新安放好的白骨旁。
洞府主人的绝望,仿佛跨越了百年时光,与他此刻的心境悄然重叠。
留下来,就是坐以待毙。
出去?张悦的杀机犹在耳边,重返杂役处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这也是唯一的生路。
黑暗中,陆冥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他想起了百骸径的生死一线,想起了杂役处的种种欺压,想起了王虎临死前那错愕的脸,最终,一切画面都定格在了那片将整个村庄吞噬的血色火海。
赤骨教……
一丝冰冷而锋利的狠厉,悄然从他眼底深处浮现。
他忽然笑了,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座巨大的猎场。
强者生,弱者死。
他过去总想着如何躲避,如何防守,却忘了,最安稳的活法,是成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既然正道容不下我,那便索性当一个最顶级的猎手。
他需要的功法、丹药、灵石……所有的一切,敌人身上都有!
《焚骨魔心经》是他的爪牙,【饕餮战骨】便是他最锋利的獠牙!
这一刻,陆冥的心态彻底完成了转变。他不再只是一个背负仇恨的复仇者,更是一个为了生存与力量,即将主动出击的冷酷掠食者。
计划,在冷静的头脑中迅速成型。
自己“死于矿难”的身份,是最好的伪装。宗门内耳目众多,不能贸然回去。
那么,猎场就在宗门之外。
他回忆起杂役们闲聊时,带着恐惧与艳羡提到的法外之地——黑风山脉。
据说,山脉外围时常有落单的邪修和劫道的散修出没。那些人无门无派,作恶多端,杀了他们,既不会引起宗门注意,又能夺取他们身上的一切。
他们,将是自己龙出浅渊后,第一批用来磨牙砺爪的猎物。
主意已定,陆冥缓缓站起身,走向那被自己亲手封死的洞口。
洞外的世界,正有一场盛大的狩猎,在等待着他。
在动手破开封印之前,陆冥做了一件事。
他走到石床边,小心地搬开那具白骨,用手掌催动灵力,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下,硬生生掘开一个浅坑。然后,他将前任洞主的骸骨完整地放入其中,重新用石板盖好。
算不上厚葬,却也算还了这份借地栖身的因果。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摸出那块已被熏得焦黑的家人木雕。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木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柔软。
这是他与过去的联系,也是他在这条注定染血的魔路上,不至彻底迷失的最后道标。
他将木雕贴身藏好,最后一次审视自身。
经过这几日的沉淀与反复演练,他体内的灵力已彻底稳固,并且因为对肉身的掌控愈发精纯,修为竟隐隐达到了凝气二层的顶峰。
力量充盈,蓄势待发。只差一个契机和足够的“养料”,他就能再次冲击瓶颈。
万事俱备。
陆冥来到那被自己亲手用巨石堵死的洞口前,深吸一口气。
污浊的空气涌入肺中,再缓缓吐出。
下一刻,他眼神骤然一凝!
《焚骨魔心经》全力运转,凝气二层顶峰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幽黑的灵力顺着经脉灌入双臂,他本就削瘦的身体仿佛在瞬间膨胀了一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开!”
一声低喝,他双拳如锤,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在堵塞洞口的巨岩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矿道内回荡,碎石如利箭般向四面八方激射。坚固的岩石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豆腐般寸寸崩裂。
烟尘弥漫中,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被他以最蛮横的方式,强行打通。
一线久违的光亮,从洞外透了进来。
陆冥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从洞口钻出,重新踏上了那条熟悉的废弃支道。
洞外污浊的空气和混乱驳杂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他早已习惯了洞府内相对纯净环境的身体,产生了一丝轻微的不适。
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牢笼、龙归大海的自由感。
洞府虽安,却是一个囚笼,会消磨人的意志。
外界虽险,却是他真正的猎场!
陆冥没有急于离开。
他如同一只真正的猎食动物,瞬间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放缓到了一个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岩石,完美地融入了矿道复杂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走主矿道,而是凭借着对矿区地形的记忆,悄无声息地向着矿洞外围潜行。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以藏身的阴影。
他在寻找着可能的危险。
也在寻找着……可能踏入他领地的,第一个猎物。
蛰伏期,结束了。
一头孤狼,带着初露的獠牙,悄然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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