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媚入骨的笑声，仿佛淬了剧毒的钢针，穿透宏大的能量嗡鸣，精准地刺入陆冥的耳膜。
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身后那道刚刚穿过的光幕已恢复平稳，将外界守卫的惊疑声彻底隔绝。眼前的一切，让他短暂地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底洞窟。
穹顶之上，没有岩石，而是亿万光点明灭不定，构成一幅与天启城上空血色天幕一般无二，却又繁复、清晰千百倍的星图。每一颗“星辰”都在缓缓转动，彼此间以肉眼可见的能量丝线相连，构成了一座吞吐着整个天地灵气的活体机器。
陆冥的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幅星图，这该死的星图！与他当初在黑石镇，从那个赤骨教副舵主赤蝎的记忆中强行剥离出的幻象，几乎一模一样！
那一刻，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从黑石镇的血魂幡，到天启城皇宫内的节点，再到眼前这居于核心的星枢……赤骨教的图谋，绝非一朝一夕，其布局之深远，筹谋之狠毒，远超他此前最坏的想象。
他的目光从震撼的穹顶移下，落向洞窟的中央。
一座由无数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矗立在星图正下方。祭坛通体被染成不祥的血色，无数道能量洪流从穹顶星图垂落，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祭坛之中。那些能量，正是被大阵抽取的、属于天启城百万生灵的精气神，此刻却被扭曲成了最污秽的逆灵之气。
祭坛的顶端，一道身影正闭目悬浮。
她身着血色宫装，容貌美艳，正是赤骨教大长老，白骨夫人。无数道血色能量线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的气息节节攀升，那股威压远非任何凝气期大圆满可以比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冥的注视，她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桃花眼中没有半分温度，目光跨越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在陆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小虫子，躲猫猫的游戏结束了。欢迎来到你的墓地。”
陆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翻腾的伤势。他知道，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嗡！
凝气期大圆满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漆黑的灵力如墨，缠绕在他周身。他手持葬渊剑，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整个人化作一道笔直的黑色线条，以毕生最快的速度，直刺祭坛上的白骨夫人。
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面对陆冥这凝聚了全部决心与力量的搏命一击，祭坛上的白骨夫人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她只是轻蔑地抬起了那只涂着猩红蔻丹的玉手，对着陆冥的方向，隔空虚虚一握。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瞬间，整个洞窟内浓郁如实质的逆灵之气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号令，疯狂汇聚、压缩，在陆冥的冲锋路线上，凝聚成了一只遮蔽了他全部视野的血色巨手！
那巨手之上，甚至能看到无数痛苦挣扎的模糊面孔。
无可匹敌，无可抗拒！
“轰——！”
血色巨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拍下。陆冥的身影在那巨手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他的剑，他的灵力，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全部力量，在接触到巨手的瞬间便被彻底碾碎。
陆冥的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拍飞出去，沿途的空气都被撞出沉闷的爆鸣。他重重地撞在数百丈外的洞窟岩壁上，整面墙壁都为之龟裂。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狂喷而出，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雪上加霜。他只觉得浑身骨骼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连握剑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望向远处的祭坛。白骨夫人依旧悬浮在那里，衣角都未曾飘动分毫。
一股冰冷的、名为绝望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在这座大阵的核心，在这个女人的领域里，力量的差距，是碾压性的。
白骨夫人似乎很享受他此刻的表情。她缓缓地从祭坛上飘落，赤着玉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倒地的陆冥走来。
那姿态，优雅而致命。
“在你的生命被彻底吸干之前，”她猫戏老鼠般地笑道，“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陆冥的四肢百骸。他咬着牙，用葬渊剑支撑着地面，挣扎着从凹陷的岩壁前爬起，半跪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锥心的刺痛。
白骨夫人停在他十步之外，没有立刻动手。她那双妖异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却又足够坚硬的有趣玩具。
“咯咯……”她娇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令人骨头发酥的诱惑，“你的功法，很有趣。和我们赤骨教的《焚骨魔心经》同出一源，却又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不等陆冥回答，她话锋一转，仿佛是在慷慨地施舍一个天大的恩赐：“不过，这不重要了。教主大人对你这种在黑暗中自行觉醒的‘同类’很感兴趣。只要你现在跪下，献上你的忠诚，我可以做你的引荐人。以你的天赋，未来在教中的地位，绝不会在我之下。”
同类？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陆冥的逆鳞。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矿村被屠戮的火海，闪过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闪过黑石镇血祭时那一张张绝望而痛苦的面孔。
滔天的怒火瞬间压倒了肉体的伤痛，甚至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他抬起头，那双原本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我的道，”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与你们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畜生，永远不同！”
“哦？”白骨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真可惜。”
陆冥不再有多余的废话。
他双目赤红，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剧痛，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与精血，以前所未有的疯狂，尽数催动！
“吼——！”
【渊龙变】！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凝实、更为暴虐的血色龙影，在他身后咆哮而出。那龙影之中，承载了他全部的愤怒，承载了他对这个“同类”之说的极致鄙夷，化作一道毁灭的血色洪流，悍然冲向十步之外的白骨夫人。
这一次，白骨夫人终于收起了所有的轻视，眼神微微一凝。
面对这困兽犹斗的最后一击，她没有选择硬接，而是玉手向上一挥，引动了身后那座血色祭坛的核心之力。
“嗡——”
一面由纯粹的“逆灵之气”构成的巨大血色屏障拔地而起，屏障表面流淌着无数冤魂的虚影，精准地挡在了渊龙的冲击路线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地底洞窟中回荡！
狂暴的渊龙虚影，一头撞在血色屏障之上。血光与黑芒疯狂交织、湮灭，掀起的能量风暴将地面都刮去了一层。
最终，渊龙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寸寸碎裂，化为漫天光点。而那面血色屏障，也随之剧烈震颤，轰然消散。
陆冥榨干了最后一丝力量。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单膝重重跪倒在地。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不断涌出，眼前阵阵发黑，连抬起头的力气都已失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骨夫人的耐心似乎被彻底耗尽，她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再无半分妩媚。
“既然你这么想和那些蝼蚁站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放心，你的骨头，我会拿来做我新宫殿里最别致的装饰品。”
她缓缓举起右手，掌心之中，浓郁的逆灵之气疯狂汇聚，凝聚成一柄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血色长矛。
矛尖遥遥锁定着陆冥的眉心，必杀的一击，已然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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