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天河下游，芦苇仙荡。
这里远离天庭中心，仙气稀薄，只有无尽的芦苇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映照着朦胧的月色，显得格外幽深静谧。一艘孤零零的、挂着幽蓝色灯笼的乌篷船，随波轻晃，如同蛰伏的幽灵。
反贪局指挥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琉璃屏被分成了数个画面：鹤羽身上隐藏仙瞳传回的实时视角、顺风耳远程仙术捕捉的环境能量波动图、以及……一个极其不稳定的、来自哮天犬脖颈上微型仙瞳的第一人称“直播”视角——画面时不时剧烈晃动，还伴随着压抑的狗喘气和芦苇刮过皮毛的窸窣声。
“各单位报告情况！”我对着通讯玉符低声道。
顺风耳：“环境能量稳定，未发现大规模埋伏迹象……但总觉得太安静了，有点瘆得慌。”
鹤羽（声音微微发颤）：“报……报告局长，我看到那艘船了……我……我过去了？”
我：“保持镇定，按计划行事。神犬，你就位了吗？”
通讯器里传来哮天犬压低的声音，还带着点不耐烦：“废话！本犬都快被蚊子……哦不，是‘仙蠓’咬死了！这鬼地方环境也太差了！回去得加十包磨牙棒！” 它的“直播”画面正对乌篷船，隐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视角绝佳。
“行动！”
鹤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单纯好奇的萌新，迈着小步走向河边的乌篷船。他今天特意穿了件不起眼的灰色仙袍，怀里紧紧抱着那枚处理过的玉符。
“请……请问，是‘结构美学’大佬吗？”鹤羽站在岸边，怯生生地朝着船舱问道。
船舱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掀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里、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走了出来。他身形不高，但站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是我。”黑袍下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中性而冰冷的电子音，“‘萌新旅行者’？”
“是我是我！”鹤羽连忙点头，努力挤出崇拜的眼神（虽然对方看不见），“大佬，我们……我们要在这里建模吗？这里好黑啊……” （他完美演绎了一个既兴奋又有点害怕的萌新。）
“结构美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玉符带了吗？”
“带了带了！”鹤羽赶紧举起玉符。
“结构美学”伸出手：“给我。”
鹤羽一愣，下意识地把玉符抱紧了一点：“啊？为……为什么要给你？”
“检查。”“结构美学”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确保你没有带不该带的东西。”
指挥部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果然谨慎！幸好我们早有准备，鹤羽带的玉符是特制的“子符”，核心数据和追踪功能在另一块“母符”上。
鹤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符递了过去。“结构美学”接过玉符，手中泛起微光，似乎在用某种秘法扫描。片刻后，他将玉符抛回给鹤羽。
“还算干净。”他冷冷道，“看来你确实只是个有点天赋的新人。”
鹤羽松了口气，接过玉符，小心翼翼地问：“那……大佬，我们到底要建什么模啊？这里空空荡荡的……”
“结构美学”转过身，面向波光粼粼的天河水面，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用一种充满蛊惑力的语气（如果忽略那电子音的话）说道：“看见这片天地了吗？这流淌的天河，这无垠的星空，这摇曳的芦苇……它们本身，就是最宏伟的结构！我们要做的，不是在小水洼里堆沙堡，而是……重新规划这片区域的‘空间规则’！”
鹤羽：“！！！” （内心：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但听起来好厉害！）
指挥部众人：“！！！” （内心：果然所图甚大！）
“重……重新规划空间规则？”鹤羽结结巴巴地重复，“这……这怎么可能？”
“哼，井底之蛙。”“结构美学”冷哼一声，“只要掌握了正确的‘钥匙’和‘图纸’，改写现实，也并非不可能！我们组织的伟大，远超你的想象！”
来了！开始画饼和吹嘘了！
“真的吗？”鹤羽适时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震撼，“大佬，您……您能详细说说吗？那个‘钥匙’和‘图纸’……”
“结构美学”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尽管隔着黑袍和变声器），语气带上了一丝得意：“‘钥匙’，自然是强大的力量和对规则的深刻理解。至于‘图纸’嘛……”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透露多少。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直潜伏在芦苇丛中的哮天犬，它的“直播”画面突然猛地一晃，然后传回了它压抑着极度兴奋的声音：“等等！这味道……这黑袍下面的味道……呕……怎么那么像……太上老君炼丹房旁边，那个专门收丹渣的邋遢老仙官身上的馊味儿？！**”
丹渣老仙官？！
指挥部全体成员，包括我，瞬间石化！
那个神秘莫测、技术高超、逼格满满的“结构美学”，真身可能是……那个整天推着个破车、浑身散发着过期丹药和汗臭混合气味、见谁都傻笑的、存在感几乎为零的老糊涂仙？！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简直是从黑客帝国直接跳到了丐帮大会！
“你……你确定吗神犬？！”我难以置信地对着通讯器确认。
“废话！本犬的鼻子会错？”哮天犬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嫌弃，“就是他！那个味儿，隔着一百里本犬都能认出来！错不了！他肯定是为了掩盖身上的味儿，才穿这么厚还用仙术隔绝！”
就在我们被这个惊天大瓜砸得晕头转向时，河面上的“结构美学”（或者说丹渣老仙）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猛地转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扫向了哮天犬藏身的方向！
“有东西！”“结构美学”厉喝一声，黑袍无风自动，一股隐晦但强大的仙力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不好！被发现了！”顺风耳惊呼。
“鹤羽快撤！”我立刻下令。
鹤羽反应极快，转身就想跑。但“结构美学”速度更快，黑袍一甩，一道乌光如同毒蛇般射向鹤羽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
“汪呜——！”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犬吠撕裂夜空！哮天犬再也顾不得隐藏，从芦苇丛中悍然扑出！它身形在空中暴涨，恢复成神骏威武的原型，周身闪耀着银色仙光，一口就咬碎了那道乌光！然后威风凛凛地落在鹤羽身前，对着乌篷船龇牙低吼，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如同两盏燃烧的明灯！
“何方妖孽，敢动本犬罩着的人？！”
“结构美学”显然没料到会杀出哮天犬这等存在，身形一滞，语气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哮……哮天犬？！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本犬在哪儿，还需要向你汇报？”哮天犬傲然昂头，“藏头露尾的家伙，露出你的真面目吧！让本犬看看，是哪个收丹渣的，在这里装神弄鬼！”
“收丹渣”三个字，如同三根钢针，狠狠扎在了“结构美学”的心上！他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和刺激！
“你……你胡说八道！”他的电子音都变得尖利扭曲起来，“我乃‘破壁者’！是致力于打破这僵化天庭桎梏的先驱！岂是那等腌臜之物可比？！”
他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周身黑袍鼓荡，更强大的能量开始凝聚，似乎要拼命了！
眼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一直旁观的顺风耳，突然在指挥部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局——长——！不——好——了——！！！”
“又怎么了？！”我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了。
顺风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荒谬感：“我……我刚才顺着哮天犬大佬提供的‘气味线索’，去查了那个丹渣老仙官今天的行踪记录……你猜怎么着？他……他一个时辰前，因为偷喝用来发酵丹渣的‘百草仙酿’醉酒，掉进了天河上游的化粪池里！现在还在净坛司挂着冲洗呢！！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琉璃屏上那个正在凝聚大招、逼格满满的“结构美学”黑袍人。
如果河里这个不是丹渣老仙……
那……
这个穿着黑袍、冒充丹渣老仙、身上还有丹渣味儿、在这里大谈“重构空间”的……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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