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马车已到荣国府的正门。
贾政早已候在门外,身穿一件石青色缎面常服,
见贾珩下车,连忙上前两步,脸上堆着笑:“珩哥儿,可算回来了。”
“我让人把先父的演武堂收拾出来了,你且看看合不合心意。”
贾珩跟着贾政往里走,穿过两道抄手游廊,绕过沁芳亭,便到了一处开阔的院落。
院子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演武场,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边角还能看到当年兵器碰撞的浅痕;
东侧是几间客房和卧室,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床上铺着新晒过的棉褥,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西侧的兵器架虽已空了大半,但木质的架子上仍留着刀枪剑戟的印记,看得出当年的规整。
“先父在世时,每日天不亮就来这儿练两个时辰的武。”
贾政的语气带着几分唏嘘,伸手抚摸着旁边的石锁,
“后来他去了,我们这些人不争气,没脸用先父的地方,就一直闲置着,只让下人每日打扫,也算留个念想。”
陪同在侧的赖大连忙躬身附和:“二老爷说得是。这院子我们每日都派人洒扫,物件都是当年的旧物,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有像老国公那样的人物来用。”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绸缎褂子,腰间系着玉带。
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贾珩的目光落在赖大身上,淡淡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却没说话。
赖大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
他在贾府当了三十年管家,贪墨的银子、侵占的田产不计其数:
去年府里收租子,他私自扣下了金陵田庄的三千两;
上个月采买过冬的煤炭,他虚报了五千斤的账;
就连府里丫鬟的月钱,他都要先扣下来放几日高利贷再发。
本以为贾家主子们都糊涂,没人会察觉,可贾珩这一眼,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将他那些龌龊事看得一清二楚。
他强作镇定地低下头,心里却七上八下:“这冠军侯年纪轻轻,怎么眼神这么吓人?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院子很好。”
贾珩收回目光,对贾政道,“多谢二叔费心了。”
贾政见他满意,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那你先歇息,我就不打扰了,晚些让丫鬟送些点心过来。”
说罢便带着赖大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贾珩对林武道:“备马,去玄真观。”
一个时辰后,玄真观的山门出现在眼前。
这座道观藏在京郊的深山里,香火稀疏,只有几株古柏在山门两侧挺立,显得十分清幽。
贾珩翻身下马,带着亲卫直奔观内。
迎面撞上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小道童,便拱手道:“小道长,烦请通报一声,贾家贾珩,前来求见贾敬道长。”
小道童见贾珩身着蟒纹侯服,身后跟着精悍的亲卫,腰间还挎着一把样式威武的长戟。
连忙应道:“施主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小道童出来引着众人往丹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屋内的巨大铜制炉鼎正烧得通红。
烟雾缭绕中,贾敬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结印,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看到贾珩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见到了一个寻常香客。
贾珩走进屋,站在贾敬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神色冷淡,并未先开口。
他知道,眼前这位看似超脱的道长,才是贾家真正握过权柄的人,多说无益,需等他先卸下心防。
贾敬凝视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恍惚。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锐气与自信。
那股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的沉稳,竟与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叱咤北疆的父亲贾代善渐渐重合。
他缓缓叹了口气,站起身:“跟我来。”
两人穿过曲折的廊道,来到一处清幽的庭院。
院中几株古槐树枝繁叶茂,洒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上还放着半盏冷茶。
贾珩吩咐林武等人:“在此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哪怕是观里的道长也不行。”
随后快步跟上贾敬,在庭院中央的凉亭内站定。
“族叔。”
贾珩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坚定。
贾敬望着远处的山峦,目光深邃得像一潭静水:“你来找我,是为了家族的事?”
“是。” 贾珩直言不讳,
“族叔,您真的忍心看着贾家就此衰败吗?看着先祖当年拼下来的基业,毁在我们手里?”
贾敬闭上眼睛,语气淡漠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
“我早已不问世事,遁入空门,你自去处理便是。”
“若不主动处理,贾家连被处理的机会都没有!”
贾珩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震得亭角的铜铃轻响,“如今太上皇与陛下明争暗斗,四王八公的势力早已不如往昔。”
“府中主子荒淫、仆役贪腐,外头政敌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您以为躲在这道观里,就能逃过一劫吗?一旦贾家出事,您这‘前家主’,能独善其身?”
贾敬眉头紧锁,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可你太急躁了。不该这么早站队陛下,把贾家放在火上烤。”
“当年先太子之事的教训还不够吗?”
贾珩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看来今日朝堂之事,族叔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族叔,我们做的本是同一件事。”
“当年您支持太子,是觉得太上皇昏庸,身边奸佞环绕,想为家族谋一条出路;如今我支持陛下,是因为陛下是正统,能护贾家周全。”
“我们都在赌,只是赌注不同罢了 —— 您赌的是‘险中求胜’,我赌的是‘顺势而为’。”
“而且,您真觉得太上皇还能压得住陛下吗?”
贾珩盯着贾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手握我这五万铁骑,又有杨思义等务实之臣辅佐;”
“反观太上皇,年老体衰,身边只有王子腾等庸碌之辈,京营的兵他都未必能完全调动。此消彼长,胜负早已分明。”
贾敬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当年他支持太子谋反,本是想险中求胜。
却没想到太子兵败自刎,贾家也因此被太上皇打压。
他只能以修道为名避世,眼睁睁看着家族一步步衰败。
如今贾珩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平静。
他想起当年贾代善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 “贾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心中一阵刺痛。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旁边的大殿。
接着从神像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上还锁着一把黄铜小锁,他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递给贾珩:“罢了,我老了,管不动了。贾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希望你能比我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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