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深处,嶙峋的黑色石柱如同扭曲的巨人遗骨,投下浓重而诡异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沉剑湖特有的铁腥与死寂,混合着众人粗重喘息中的血腥味。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仿佛在敲打着倒计时的丧钟。
“快!再快!”王焱低吼着,忠叔枯瘦的身体压在他肩上,如同背负着一座沉甸甸的墓碑。他胸口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和汗水彻底浸透,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停。身后那沉重、冰冷、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咚…咚…咚…
那是老黑的脚步声!不再是血肉之躯的沉重,而是某种冰冷金属与地面撞击的、带着机械韵律的闷响!
“他追上来了!”断后的慕容雪声音清冷依旧,但琉璃长剑的嗡鸣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混合着血腥、煞气、以及冰冷机械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阴影,正从后方迅速逼近!速度…比他们这群伤疲之众快得多!
“妈的!这老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王焱咬着牙,感觉肩上的忠叔越来越沉,肺里像着了火,“胳膊都没了还能跑这么快?!”
“不是跑…”焰灵姬抱着婴儿,金红火焰在周身明灭不定,抵御着后方追来的无形压力,美目中带着深深的忌惮,“是…某种…机械驱动!他身体里…有东西!”
背上捆着那漆黑剑胚匣的欧阳倩,此刻更是苦不堪言。匣子沉重得如同山岳,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刺骨髓,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归墟湮灭与剑魂死意的森寒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不断侵蚀着她的心神。她感觉自己的脊椎快要被压断,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无比艰难,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欧阳姐姐…我…我来背一会儿吧…”苏芊芊看着欧阳倩摇摇欲坠的样子,于心不忍,想去帮忙。
“别碰!”欧阳倩几乎是尖叫出声,脸色惨白,“这匣子…有古怪!靠近它…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进去冻僵了!”她下意识地远离了苏芊芊伸来的手。
“阿木扎!帮忙扶一下!”小敏搀扶着虚弱的萧凡,对沉默的阿木扎喊道。
阿木扎一言不发,上前扶住欧阳倩的手臂,分担着剑胚匣的部分重量。他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墨玉般死寂的湖面轮廓,眼神深处似乎压抑着什么。
萧凡在小敏的搀扶下艰难前行,惊蛰战衣的暗金纹路黯淡无光,归墟核心的搏动也变得微弱而紊乱。刚才铁匠铺的强行爆发和匣子冲击波的伤害,几乎掏空了他。鼻腔那股熟悉的痒意如同跗骨之蛆,但更让他心悸的,是背上那沉重剑胚匣传来的、与归墟核心隐隐产生共鸣的冰冷悸动!仿佛匣子里沉睡的凶物,正在通过某种无形的链接,窥探着他体内的力量!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喷嚏的冲动,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
咚!咚!咚!
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加快!如同催命的鼓点!
“小心!”慕容雪厉叱一声,琉璃长剑猛地向后横扫!一道凝练的冰寒剑气撕裂空气!
几乎同时!
嗤——!
一道幽蓝色的、只有拇指粗细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从后方石柱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光束精准无比地击中慕容雪挥出的寒冰剑气!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冰寒剑气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瞬间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那幽蓝光束去势不减,速度更快,直射队伍中间的欧阳倩和她背上的剑胚匣!
“啊!”欧阳倩吓得魂飞魄散,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
“阿——嚏——!!!”
萧凡的喷嚏如同条件反射般爆发!这一次,喷出的并非冲击波或光环,而是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荡的奇异力场!力场瞬间扩散,笼罩住欧阳倩周围!
嗡!
那致命的幽蓝光束射入震荡力场的瞬间,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光束的能量结构在剧烈的高频震荡下变得极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在距离欧阳倩背心不足半尺的地方,“噗”地一声,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溃散成一片幽蓝色的光点,迅速湮灭在空气中!
“呃!”萧凡喷完这个喷嚏,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祥的金纸色,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惊蛰战衣的光芒彻底黯淡,归墟核心的搏动几乎停滞!
“萧凡!”小敏急忙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守护剑意应激而发,却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谢…谢谢…”欧阳倩惊魂未定,声音都在发颤。
“是能量射线!”焰灵姬脸色凝重,“那老怪物…身上有远程武器!”
“别管是什么了!快跑!”王焱怒吼,扛着忠叔再次发力前冲!众人也拼尽最后力气,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墨玉死湖狂奔!
终于!
冲出最后一片扭曲的石柱屏障!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如同凝固墨玉般的湖面,静静地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深邃,不反射一丝天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死去的巨兽之瞳。一股比石林中浓郁百倍、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然死气,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将众人淹没!
仅仅是站在湖边,就感觉无形的亿万剑刃悬于头顶,心神被拉扯着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沉沦!慕容雪的琉璃长剑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颤音,寒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小敏的守护剑意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王焱和阿木扎闷哼一声,气血翻腾。欧阳倩背上那漆黑的剑胚匣,更是如同活了过来,幽蓝符文微微闪烁,与湖中散发的滔天死意隐隐呼应!
“沉剑湖…”苏芊芊望着那死寂的墨玉湖面,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这…这真的是湖吗?感觉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众人身后戛然而止。
老黑那庞大而残破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魔神,堵在了石林与碎石滩的交界处。
他的模样比在铁匠铺时更加骇人!右臂自肘部以下完全消失,断裂处不再是血肉模糊,而是被一层流动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液态金属覆盖,正在缓慢地、如同活物般蠕动、重塑着手臂的雏形!覆盖肩胸的半身黑铁甲破损严重,露出下面大片焦黑的皮肉和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结构!尤其是胸腹位置,几根断裂的金属肋骨裸露在外,包裹着内部复杂精密的齿轮、管线,以及一颗缓缓搏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金属核心!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头颅。左半边脸依旧是布满狰狞伤疤的血肉,但右半边脸,从额角那道巨大疤痕向下延伸的部分,皮肤和肌肉大片撕裂、焦糊,露出了下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颅骨结构!那只冰冷的金属义眼,此刻红光大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锁定着众人,以及欧阳倩背上的漆黑剑胚匣!
沙哑、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响起:
“目标…抵达…沉剑湖…节点…”
“执行…最终回收程序…”
“干扰因素…清除…”
他那只完好的左眼(黄浊的眼珠)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昏迷的忠叔身上,又瞥了一眼被焰灵姬抱在怀里、此刻异常安静、心口血光却微微闪烁的婴儿。那只金属义眼的红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计算。
“交出…归墟剑胚匣…”老黑向前踏出一步,地面微微一震,那只由液态金属缓慢重组的右臂微微抬起,掌心位置,一个幽蓝的能量发射口若隐若现,瞄准了欧阳倩!“否则…湮灭…”
恐怖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挤压而来!前有死湖绝地,后有机械凶魔!众人被逼到了真正的绝境!
“怎么办?匣子…给他吗?”苏芊芊声音带着哭腔,看着那冰冷的发射口,腿肚子都在打颤。
“不能给!”小敏咬牙,守护剑意艰难地撑开一小片范围,“忠叔拼死警告!这匣子落入‘隼’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给…我们…”欧阳倩看着老黑掌心那幽蓝的死亡光芒,绝望弥漫。
“跟他拼了!”王焱将忠叔小心地放在地上,双拳烈焰再次爆燃,尽管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凶悍如受伤的猛兽,“老子就不信,拆了他这堆破铜烂铁!”
慕容雪琉璃长剑嗡鸣,寒气凝聚到极致,指向老黑。焰灵姬指尖金红火焰跳跃,美目含煞。阿木扎沉默地握紧了拳头。
气氛凝固,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咳…咳咳…”
一直昏迷的忠叔,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这一次,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碎石,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却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那死寂的墨玉湖面!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与此同时!
嗡——!!!
沉剑湖那死寂如同镜面的墨玉湖水,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湖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醒!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之前剑煞风暴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剑意,混合着滔天的死气与怨念,如同沉睡万古的凶龙,猛地从湖底爆发出来!
整个沉剑湖的湖水,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翻涌!湖面不再是平静的死寂,而是掀起了数十丈高的、漆黑如墨的巨浪!巨浪之中,无数扭曲的、由纯粹剑意死气凝聚成的巨大剑影若隐若现,发出亿万亡魂般的凄厉尖啸!湖岸边的碎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瞬间化为齑粉!
一股比老黑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毁灭气息,如同天威般降临!
“唔!”慕容雪闷哼一声,手中琉璃长剑的嗡鸣瞬间变成了哀鸣!小敏的守护剑意如同泡沫般破碎!王焱的烈焰瞬间熄灭!焰灵姬的火焰黯淡!欧阳倩和苏芊芊直接被这股气息压得瘫倒在地!连老黑那庞大的机械身躯,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冲击得向后踉跄了一步!他那只金属义眼的红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似乎在全力计算、抵御这超越认知的冲击!
忠叔死死瞪着那翻涌的墨玉湖面,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湖心!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三…日…到…”
“剑…冢…开…”
“倒…影…现…”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湖心传来的、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亿万剑魂的尖啸之中!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恐怖景象中!
在翻涌的墨玉巨浪中心!
在无数扭曲剑影的簇拥下!
一道巨大无比、仿佛由整块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剑形山峰的倒影!
缓缓地、缓缓地…
从沸腾的湖底深渊…
升腾而起!
那倒影并非实体,却凝练如实质!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玄奥纹路!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能斩断时空、破灭万物的恐怖剑意,从那倒影中弥漫开来!仅仅是望上一眼,就感觉灵魂都要被那无上的锋芒撕裂!
沉剑湖真正的秘密——剑冢倒影!
在忠叔口中的“三日之约”到来之际!
于这死寂与毁灭的墨玉深渊之中…
悍然现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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