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开，空间被撕裂的眩晕感让沐无忧胃里翻江倒海。
下一瞬，她脚踏实地，周遭的喧嚣与火光尽数消失。
鼻尖萦绕着陈旧的檀香与灰尘混合的气味，眼前是一排排蒙尘的灵位。
这是一处废弃的祠堂。
而她身边，只站着那个将她从混战中带离的黑衣人。
“秦轩呢？”沐无忧心头一沉，反手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进入战斗姿态，“你把他怎么样了？”
护卫、父亲、火把……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这里，只有她和这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是敌非友。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摘下了遮蔽面容的宽大斗笠。
昏暗的烛火下，一张布满皱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映入沐无忧的眼帘。
沐无忧瞳孔剧震，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爷爷？”
她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步履蹒跚、早已不问世事、每日只在后院侍弄花草的爷爷？
“秦轩应该很安全。”沐老爷子开口，声音不再是伪装的沙哑，而是她听了二十年的苍老与平和，“我本想把他和你俩人一起带过来，但是事情发生了偏差，我只能保你下来，他被你父亲拦下来了，但是你父亲不会伤害他。”
沐无忧的大脑宕机了。
刚才那场骚乱，护卫统领的围堵，乃至于这个黑衣人的出现……
“这些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她声音干涩。
“不错。”沐老爷子点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你父亲已经疯了，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不用这种方法，我见不到你。”
“为什么？”沐无忧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因为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而你父亲，永远不会告诉你。”
沐老爷子转身，走向祠堂最深处的那个主灵位，那里供奉的不是沐家任何一代祖先，而是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孩子，我们都知道。”
沐老爷子背对着她，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响，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包括，你是个女孩这件事。”
轰！
仿佛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响。
沐无忧僵在原地，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知道？
他们一直都知道？
那她这二十年算什么？
在军营里和一群糙汉子摸爬滚打，沙场上浑身浴血，回家后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甚至被逼着去娶一个女人……
她以为自己是演技精湛的伪装者，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那个被所有人观赏的、唯一的小丑。
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屈辱的冰冷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没有嘶吼，也没有落泪，只是用一种近乎自燃的平静，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为了保护你。”
又是这三个字！和父亲的说辞一模一样！
“保护？”沐无忧笑了，笑声尖锐而冰冷，“这就是你们的保护？把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不男不女的笑话！”
“因为你的体质！”沐老爷子猛然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前所未有的严厉，“因为我们沐家世代守护的‘镇世封印’，需要你的‘沁瑶仙体’来维系！”
“沁瑶仙体？”沐无忧愣住。
“你以为你为何能在十八岁突破聚婴？为何在战场上重伤不死，恢复远超常人？”沐老爷子语速极快，像是在倾倒积压了一生的秘密，“这便是沁瑶仙体！沐家数百年才出一个的血脉！它既是你的天赋，也是你的诅咒！”
“这种体质一旦暴露，觊觎封印之力的宵小之辈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向你！让你以男子身份成为手握重兵的将军，是你父亲能想到的、保护你的唯一办法！”
沐无忧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发颤：“所以，我离开沐家……”
“离开沐家没事，但是你孤身在外，万一遭遇了什么不测，以后封印可怎么办才好。所以送你去边疆历练，一个是为了锻炼你，另一个也是保护你。”沐老爷子眼中是化不开的痛苦，“被封印在灵都地底的东西一旦复苏，整个天下都将生灵涂炭，没有多久了，封印需要加固，需要守护，加固需要拥有沁瑶仙体体质的人，这一次，便是你无忧”
荒唐！何其的荒唐！
“凭什么！”沐无忧终于失控，她冲上前，抓着爷爷的手臂嘶吼，“凭什么要用我的一生去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陪葬！我不想当什么守护者！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过我想过的生活！这有错吗！”
“没有错。”沐老爷子的眼中闪过浓重的哀伤，“你父亲当年，也问过我同样的话。他选择了家族，而我……选择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袱，塞进沐无忧手中。
“这里面有你的衣服，还有一枚千幻琉璃面。拿着它，去江东城的沁神湖，那里是封印的另一处节点，也是唯一能压制你体质气息的地方。活下去，无忧，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活下去。但我希望，等到封印松动的时候，希望无忧你能再回来，完成这个使命！”
就在这时，祠堂外，一股阴冷而强大的气息轰然降临，紧接着是数道身影破空而至的尖啸！
沐老爷子脸色剧变。
“不好！我动用挪移符的玄气波动，还是惊动了他们！”
“谁？”
“觊觎封印的人！”
沐老爷子不再解释，猛地一跺手中龙头拐杖，祠堂主灵位的地面发出一阵机括声，裂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密道。
“无忧，从祠堂后面的密道走。”
他一把将沐无忧推向密道方向，自己则转身，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竟挺得笔直，如一杆标枪，牢牢钉在密道之前。
“爷爷！”沐无忧哭喊出声。
“你父亲的路，走错了。他想把你绑在沐家，我便放你归于天际。”沐老爷子没有回头，手中的龙头拐杖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竟隐隐有化神之威！“记住，不要回头，永远别回来！”
“轰——！”
祠堂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炸碎，数道黑影如鬼魅般冲了进来。
沐无忧含泪冲入密道，在入口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她忍不住回头望去。
月光与尘埃中，她看到爷爷独自一人，持杖而立，面对着那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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