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要效法西汉故事。
彻底将天下盐、铁收归朝廷专营。
“这是又要扩财源啊。”
李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也许严正海之前来找他，就是为了此事。
盐铁专营，要先从剑南道下手了？
“不光如此。”
韦坚继续道：“去年朝廷岁入大涨，圣人还动起了改革税制的念头。”
李固恍然。
这都是货币之策给闹的。
京兆地区如今货币供应充足，牛仙客的和籴法稳步推行。
听说三大战略粮仓的贮存，终于追平了贞观时。
“这是嫌弃向老百姓征粮、征布、征发劳役太麻烦了。”
实物税收不光存在巨大寻租空间，而且远方州县赋税转运的损耗太大。
哪有收钱来得便捷？
如今两府联合皇家柜坊完全承载了央行职能，以韦家、李家柜坊为首的商业柜坊极为活跃，业务量节节攀升！
就连皇帝的小金库，也是日进斗金，躺着赚钱。
粮食布匹又重又保存不易，你以为皇帝喜欢那玩意儿？
只要手中有宝钱，和籴法买就是了！
反正就是柜坊上的数字变化而已。
“大唐也终归走上了两宋之路.....”
李固叹了口气道。
“是啊...嗯？什么送？”
“没什么。”
李固岔开话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实物税收的时代要一去不复返了。
在兴庆宫安坐的圣人可能还没意识到，大唐要迎来一场利益大分配，不知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由此而引发的政治风波，谁也不知会刮向何方。
不过。
那时他已身处天南，怎么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是去岁大丰吗？圣人为何还要做这些？”
李固有些不太理解。
韦坚谢瞥了他一眼：“谁还会嫌钱少的？圣人也不例外啊。”
大唐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东北抵御突厥的烽燧要继续建吧？
朔方、河东是不是也要跟上？
陇右、河西对吐蕃是不是可以考虑反击了？
兵甲利否，粮草足否？
西南战事将起，那也是个花钱的大窟窿。
“而且听说圣人最近痴迷杂戏、曲乐，要置办数百人的班子，太液池边上专门划出一块地方安置他们呢。”
这是手上钱变多，要开始造了。
李固轻笑一下，不置可否，可接着却眼中凶光一闪：“杨洄最近如何？”
“圣眷正隆啊，几乎日日被召入宫内奏对。”
“他一个驸马都尉有什么好奏对的？聊昨晚跟公主妻子如何欢好？”
韦坚愣了愣。
李固如此口出秽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由此可知其心中之恨。
“薛锈跟太子之事.....我也很难过。”
“不必说了！”
李固将话题打住。
忠王李亨当日的出卖行为，对其自身来讲，确实无可厚非。
但太子三王与桓臣范等三老臣的悲剧，却也因此发生。
他怎么的也脱不开干系。
但这事儿韦坚事先应该毫不知情。
韦家十七骄傲到骨子里，绝对不屑于说一套做一套。
不然李固也不会将其引为知己。
可他也不想此事成为两人心中的一根刺。
以后不再提及便好。
反正清溪真人又不想当那从龙之臣。
韦坚叹了口气。
“二郎，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如今武惠妃已死。
杨洄就是下一个必杀的对象。
至于李林甫。
彼此之间虽然当过对手，更在货币之战中隔空厮杀了诸多回合，但终归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这并不代表当朝首相可以不付出代价。
李固现在虽弱，但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手段，只是就如韦坚所说，确实需要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知道了，我不会做蠢事。”
韦坚松口气。
他之所以百忙之中专门来陪李固，当然不是要看什么新玩意儿，而是要拦着挚友不要冲动。
只要平稳度过了这段时间，将其送到去剑南道的路上，就算尽了兄弟情义。
李固转过身认真拜道：“我走以后，长安这摊子事儿，就要拜托你多费心了。”
让韦坚看顾的重点当然就是韦家店，还有无量真阁的核心秘密。
其实板甲跟复合弩献给朝廷也不是不行。
但还是老问题。
成本。
冲压机的核心套件的材料问题迟迟攻克不了，打造这两样兵器的消耗非常巨大。
而且水流驱动桨叶的原始水能利用已几乎到顶。
除非上内燃机，或者弄出来液压驱动。
可这些李固哪懂？
板甲与复合弩装备千人以下的小股精锐还可以，但要是大规模列装军队，目前还是遥不可及。
而更重要的是，他要是真给了李隆基，皇帝说不定会砸锅卖铁搞装备。
到那时。
只苦了百姓，便宜了边帅。
将来之祸更甚！
之前货币之战打下来的成果，也要付诸东流。
“二郎说的哪里话？”
韦坚摇头失笑。
“柜坊也是我家之事，而这无量真阁事涉铸钱国策，京兆府责无旁贷！”
李固点点头。
韦十七觉悟就是高啊，看这话说的！
活该他将来当宰相。
货币风波后。
韦家店的扩张步子加快。
待他在剑南道的差事办完，那整个大唐西部半壁，就都是韦家店的天下！
“只是......”
韦坚顿了顿：“听说朝廷有意将两府联合皇家柜坊划归尚书省直辖。”
“此事万万不可！”
开什么玩笑？
李林甫跟牛仙客懂什么柜坊？懂什么金融？
这央行雏形也是真划了过去，对大唐来说不是蜜糖，而是砒霜！
李固沉声道：“柜坊运转自有其规律，如被官员插手，后果不堪设想！”
韦坚叹息道：“此事我何尝不知道？只是.....”
李林甫作为上次幕后操盘手，李家柜在上次货币风波时冲锋在前。
后果当然是损失惨重，不是李隆基下场拉偏架，早就关门倒闭了。
可当朝首相眼光果然毒辣。
一下就窥破了其中玄机。
只要将两府联合皇家柜坊拿捏在手，多少钱不都回来了？
李家柜坊说不得就此翻身，甚至能跟韦家柜坊一分高下。
“这是你我二人在朝堂上的立身之基！”
李固郑重道：“老十七，你可千万想办法要保住它！”
韦坚凛然应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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