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第二日便率主力离开俱兰城继续往怛罗斯进发。
后方加固城池、建立兵站，甚至开垦屯田的工作自有留守军队来做。
作为碎叶城西第一个军事据点，其之后要面临着北方突厥系杂胡游牧的长期骚扰，必须将此处建立起一套成熟的防御体系与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的屯垦规模。
而在辽阳郡王的设想中，此二城要与南边裴玢正在攻伐的阿史不来城一起，共同抽成个“坚固三角”，一方面保证整个北线商道的畅通，另外也可成为丰饶河中地区的东方屏障，抵御草原杂胡的威胁。
“葛逻禄与突骑施旧地的定牧工作该开展了！”
行军路上，李固突然对许远说道。
“可漠北部分区域的定牧还未完成......”
“时不我待！”
辽阳郡王沉声道：“给史真庆发文，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在年内完成西六管的定牧之策，不然就等着我回去打板子吧！”
许远再次出声详询：“那天山北的定牧由谁来主持？”
适合此事的桓靖远还远在宁远城，而韦坚此时还见不得光。
李固微微一笑：“以经略府的名义让燕然都督府负责此事。”
许远怔了怔。
杜氏兄弟系出名门、允文允武，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担当此事，特别杜佑乃是进士出身，世人评其有宰相之才。
但燕北九管架构特殊，都督们虽名义上都归经略府管辖，但就像岭南五管一样，其实独立性颇高，基本上算是各管一摊。
天山北本就不算是燕北辖区，且还让燕然都督府跨区管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是严重越界甚至是越权。
许远这种心腹当然是无所谓，可杜氏兄弟明摆着是朝廷放过来的眼线。
“如此......”
“无妨！”
李固大手一挥：“令威发文便是，若有差池，孤自有准备。”
话说成这样，许远自是没法再劝，只等躬身领命。
又三日。
唐军主力与南路裴玢部在怛罗斯城下汇合。
眼前是个比俱兰城大些的土围子。
可与之前的肉袒牵羊献首级而降不同，此城大门紧闭，显是要顽抗到底。
逻骑四出，将方圆十里的水路、要道全部封锁。
跋涉而来的数万兵马已是蓄势待发。
“金山都督那处有最新的消息吗？”
李固并未急着进攻，而是询问李守忠的情况。
许远躬身答道：“还是三日前捎来的口信。”
曳落河刚把阿悉杰阔部落碾碎，又去往更西更北的哥舒处半部落了。
二人相伴近十年，大部分时候都是形影不离，果然最知对方心中所想。
天生骁将一至此地，便有深刻判断。
攻城不足虑，“除草”才是关键。
李固花费这么大代价远征万里，绝对不止是“打通商路”这么简单。
要彻底将河中之地收入囊中才是未宣诸口的目的。
作为郡王第一心腹，如何能不知晓？
只是燕北九管体系庞大，人多眼杂。
过早暴露目标，却是容易招来朝廷的警惕与约束。
可如今已到西陲，那便是天高任鸟飞。
李固微笑颔首：“守忠心中有数，咱们不必管他，准备攻城吧！”
说着其就要翻身上马。
此时裴玢主动请缨道：“请殿下稍坐，让臣前出指挥！如此小城没必要劳烦您亲自出马。”
“跟孤一起来吧！”
李固并未答应也未否定，只是跃马扬鞭直接奔向前沿阵地。
裴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快马跟上。
数十息后，视野猛然开阔许多。
只见唐军营前整齐排列着百余根粗大的铜管子。
身穿新式深色呢制军装的兵士正在操弄这些新鲜玩意儿，他们从小卒到校尉都未着甲胄，在整个燕北大军中显得特立独行。
数千骑兵在左右两翼列阵，可不少人的眼光却时不时落在侧后方，满脸稀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炮？”
裴玢惊道：“竟有这么多！”
无量真阁火器试验场应是广宁城外最为神秘之处。
几乎每天都有“晴天旱雷”出现，甚至晚上都有莫名炸响。
周围数十里内的动物都跑了个精光，剩下在洞中的旱獭偶尔钻出来，也是呆傻模样，轻易就能被人捉住。
“启禀大王，神威大将军炮已经就位，请指示！”
李固听得一阵舒爽。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终于折腾出来了成建制的火炮部队。
刚才那句略显不伦不类的口令，也是他的某种恶趣味。
带着大队人马打灰大半年，真是没有白忙活，终于把这些大家伙给运来了。
“五分（一炷香三分，一分约为四十三秒左右）后校射，十分内修正诸元，二十分内完成第一轮齐发！”
“喏！”
炮营校尉领命而去。
听着一大堆不甚明了的专有名词，裴玢此时才明白为何郡王不让其单独领兵，原来此阵先出的竟是此物。
此时李固又指向旁边道：“大将军炮乃攻城之用，直径近尺，重达数千斤，以发射实心弹为主，转运非常不易，至于那处装在两个轮子上的‘小将军炮’就灵活多了，其口径虽只为前者的一半，却以开花弹为主，射程超过床弩，更能有效杀伤敌军，在野战之时威力无匹！”
“殿下，某看还有一种小炮，只需两个军士抬着便走。”
“那是虎尊炮，是待敌军冲至近前时防御用的，其内主要灌以铁砂、钢珠，造成扇面杀伤，与弩机配合，可称鬼见愁。”
听着李固如数家珍般的介绍，裴玢心驰神往。
“大能攻坚，中能破阵，小能却敌，后放弩阵，马队埋伏左右，敌人就算经过层层杀伤还能坚持不溃散，还能有几分士气？若是某带兵，此时只要率数百精锐自炮阵后方杀出，定能击溃来敌！若还有宵小侥幸生还，只要将马队压上，定能打得对方全军覆没！”
李固微笑颔首。
这裴氏子果然是名将种子，他只简单介绍几句，其就能举一反三，把冷热兵器混编部队的战术精髓缓缓道出。
若是其生在明初，说不得就能与李文忠掰掰腕子。
轰轰轰~~
大将军炮的吼叫震动四野。
远处天山顶上的皑皑冰雪似乎都簌簌掉落。
乌古斯守军被惊得目瞪口呆。
战争在以一种他们理解不了的方式残酷展开。
两刻钟后，城墙垮塌，蓄势待发的唐军骑兵嗷嗷叫着踏上豁口鱼贯而入。
天宝五载五月十五，大唐燕北经略使李固，克怛罗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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