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波动撕扯着身体，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萧诚只觉自己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包裹着，在混乱的虚空中急速穿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父亲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能量碰撞的惊天巨响，以及幽冥道元婴那气急败坏的咆哮。
“父亲……”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他近乎崩溃的识海中闪烁，随即被无边的黑暗与剧痛吞噬。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一股清凉温和、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气息涌入鼻尖，将萧诚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唤醒。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阴森死寂的山谷，也不是熟悉的萧家庭院，而是一间简陋却异常干净的竹屋。竹床、竹椅、竹桌，陈设简单，窗外有清脆的鸟鸣传来，阳光透过竹窗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是……哪里？”萧诚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他内视己身，心更是沉到了谷底。经脉寸断，五脏移位，混沌道基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修为更是跌落到了凝气境初期，几乎被打回原形！唯有识海中，那团得自祭坛的星辰智慧光球和怀中的菩提古玉，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清辉，护住了他最后一丝本源灵识。
“你醒了。”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萧诚猛地抬头，只见一名身着素白衣裙、容貌普通却气质超凡脱俗的中年女子，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她步伐轻盈，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前辈……是您救了我？”萧诚强忍剧痛，试图起身行礼，声音沙哑干涩。
“躺好。”女子语气不容置疑，将药碗放在床头，目光落在萧诚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复杂的怜惜？“是你父亲，以自身为饵，强行撕裂虚空，将你送到了我这‘幽竹小筑’。”
父亲！
萧诚心脏猛地一缩，急声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女子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轻声道：“他为了给你争取一线生机，独自断后，硬抗幽冥道三位元婴，其中还有两位后期……此刻，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萧诚整个人僵住了，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虽然早有预感，但当残酷的现实被证实，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依旧瞬间淹没了他！
那个如山岳般伟岸，为他撑起一片天空，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都毫不退缩的父亲……没了？
为了救他……没了？
“不……不可能！父亲他……他是金丹修士！他不会有事的！”萧诚猛地摇头，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血污滑落。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承诺要看着他登临绝顶、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怎么会……
“金丹巅峰，对抗三位元婴，其中两位后期，还有九幽噬魂大阵……”女子轻轻一叹，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与惋惜，“萧战……是条真汉子。他燃烧金丹本源，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禁忌之术，才勉强撕开一道生路，将你送来。这是他……最后的选择。”
最后的选择……
这五个字，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萧诚的心上。他颓然瘫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竹屋顶棚，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是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身怀混沌道基，如果不是他招惹了菩提古玉，父亲就不会死！萧家就不会面临灭顶之灾！
自责、悔恨、愤怒、滔天的杀意……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逼疯！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猛地一拳砸在床板上，震得竹屋簌簌作响，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出，他却浑然不觉。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阻止。她知道，这种痛，需要他自己承受和消化。
良久，萧诚的嘶吼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最终归于死寂。他躺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哭够了？绝望了？”女子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若如此，萧战便白死了。他拼尽一切，不是为了换一个一蹶不振的废物儿子。”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萧诚猛地一颤。他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女子，沙哑道：“前辈……是谁？为何救我？”
女子与他对视，目光深邃：“你可以叫我‘云姨’。我与你母亲，是旧识。受你父亲临终所托，护你周全。”
母亲？萧诚心中再震！关于母亲，他知之甚少，只知在他很小时便已去世，父亲也极少提及。
云姨似乎不愿多谈往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萧诚，你现在的确惨不忍睹，道基近乎崩毁。但祸福相依，你经脉尽碎，却也打碎了以往修炼的桎梏；混沌道基濒临崩溃，反而褪去了浮躁，显露出最本源的一丝混沌真意。更重要的是……”
她目光落在萧诚的丹田和眉心：“你得到了菩提大帝的些许智慧传承，又历经生死，感悟了一丝混沌真谛。这是劫难，亦是新生之机。若你能熬过去，破而后立，将来的成就，或许能超越你父亲的期望。”
萧诚沉默着，咀嚼着云姨的话。绝望之中，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火光？
“幽冥道……苏家……城主府……所有害死我父亲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意。
云姨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微微颔首：“仇恨可以成为动力，但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道心。你想报仇，想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就需要力量。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条，我可用灵药为你续命，修复经脉，你或许能恢复部分修为，但混沌道基恐难圆满，终其一生，金丹或许便是顶点。”
“第二条，”她目光锐利起来，“我会以秘法，引导你体内残存的混沌本源与菩提智慧，结合此地独有的‘万物生机’，为你重筑道基！此法凶险万分，九死一生，痛苦堪比凌迟！但若成功，你之道基，将远超从前，直指无上大道！如何选择，在你。”
萧诚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选第二条！”
“纵是十死无生，魂飞魄散，我也要踏上那条最强的路！我要让所有仇敌，在我脚下颤抖！我要这苍天之上，再无物可阻我之道！”
声音斩钉截铁，在小小的竹屋内回荡。
云姨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钢的少年，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好。既然如此，便做好准备吧。明日日出之时，为你……重筑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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