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式袭击”、“强弓劲弩”、“火药”……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冰锥,狠狠扎进王莽的脑海,让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之前的巫蛊、流言、煽动暴乱,虽然凶险,但总归有迹可循,属于“文斗”范畴。可这次,对方直接掀了桌子,要玩肉体毁灭的“武斗”,手段还如此酷烈!
“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几个死士给我挖出来!”王莽声音冰冷,眼中杀机毕露。他立刻调整了安防策略,自己深居简出,所有公开行程取消或无限期推迟,身边的护卫力量增加了三倍,并且全部换上了可信任的心腹和军中好手。
同时,他下令对流民安置营进行了一场名为“卫生防疫大检查”的拉网式排查。名义上是防止瘟疫,实则是搜查隐藏的武器和可疑物品。所有流民被要求暂时离开营房,由经过专门训练的、眼神毒辣的吏员和士兵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检查每一件行李,甚至包括身体搜查(以检查疥疮等疾病为由)。
整个魏郡,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生产建设的火热场面,但暗地里已是一片风声鹤唳,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一天,两天……排查工作紧张地进行,但并未发现强弓劲弩或者火药的踪迹。那几个死士如同人间蒸发,又或者隐藏得极深。
王莽知道,这样被动防御不是办法。刺客在暗,他在明,总有疏忽的时候。必须主动引蛇出洞,或者……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他再次召见了那个投降的太平道细作头目张老九。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和优厚待遇,张老九已经彻底归心,成了王莽在流民中的“卧底头子”。
“老九,你说那些死士身上可能有火药,但我们现在搜不到。以你对太平道的了解,他们会把这种东西藏在哪里?或者,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联络和识别方式?”王莽问道。
张老九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忽然,他眼睛一亮:“大人!小的想起来了!太平道高层和一些核心死士之间,为了互相识别和传递紧急命令,有时会用一种特制的‘信香’!那种香燃烧时味道很淡,有点像……有点像陈年的艾草混着一点硫磺味!而且点燃后,烟气的颜色在特定角度看,会带一丝极淡的青色!”
信香!硫磺味!青色烟!
王莽精神一振!这或许是个突破口!火药成分里就有硫磺,难道这信香和火药有什么关联?或者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他立刻下令,让阿远组织一批鼻子最灵、眼神最好的人,混在流民和巡逻队中,昼夜不停地留意空气中任何异常的、类似艾草混硫磺的气味,以及任何不正常的、带青色的细小烟柱。
又是一天过去,依旧一无所获。刺客的耐心似乎很好。
王莽有些焦躁,他知道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决定再冒一次险,施加一点压力。
他故意放出风声,说自己因为连日操劳,感染风寒,病倒了,需要在府中静养数日,暂停处理一切公务。同时,他让一个身材与自己相仿的护卫,穿上他的官服,偶尔在内院窗口露个面,装作咳嗽虚弱的样子。
这是一个诱饵,一个看似防卫松懈、有机可乘的诱饵!
果然,就在“王莽病倒”消息传出的第二天夜里,太守府外围负责警戒的暗哨,发现了异常!
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一处废弃民宅的院子里,深夜时分,竟然升起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烟柱!同时,暗哨中一个嗅觉特别灵敏的士兵,也闻到了风中飘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艾草和硫磺混合的怪异气味!
“找到了!”消息立刻传到王莽耳中。
王莽眼中寒光一闪,并没有立刻派人去包围那处民宅打草惊蛇。他判断,这信香很可能是在进行最后的联络或确认指令,刺客动手就在眼前!
他立刻进行部署:明面上,太守府依旧保持“主公病重、守卫外紧内松”的假象。暗地里,他调集了最精锐的力量,在太守府内院自己的卧室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弓弩手占据制高点,刀斧手埋伏在廊下、屏风后,他自己则穿戴好了内衬的软甲,手持一把锋利的环首刀,静坐在昏暗的卧室中,如同等待猎物的蜘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声响。
子时刚过,几条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利用夜色的掩护和高超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太守府的后墙,避开了几处明哨,如同滑溜的泥鳅,径直朝着王莽所在的内院卧室摸来。他们的动作协调而专业,显然经过长期训练。
埋伏在暗处的护卫们屏住呼吸,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等待着王莽约定的信号。
那几条黑影顺利接近了卧室窗户,互相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陶罐,另一人则拿出了火折子——那正是原始的火药罐!
就在他们准备点燃引信,将火药罐扔进卧室的千钧一发之际——
“动手!”王莽猛地发出一声暴喝!
“咻咻咻——!”
埋伏在屋顶和墙头的弓弩手瞬间发射,数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那几名刺客持罐和点火的手臂!
“噗嗤!”“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那名手持火药罐的刺客手臂被弩箭射穿,陶罐脱手落下!另一名点火者也被射中,火折子掉在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四周的刀斧手如同猛虎出闸,怒吼着冲了出来,瞬间将几名刺客团团围住!
“留活口!”王莽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刺客们见行动失败,又被重重包围,脸上顿时露出绝望和疯狂之色。有人试图去捡地上的火药罐,有人则掏出怀中的短刃想要自刎或拼命!
“拿下!”护卫首领大吼。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在院中展开。这些刺客确实悍勇,身手不凡,但在绝对的人数和早有准备的优势下,很快就被全部制服,按倒在地,卸掉了下巴,防止他们服毒或咬舌。
王莽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看着地上那几个被捆成粽子、满脸不甘的刺客,眼神冰冷。
“搜身!仔细检查那个罐子!”王莽下令。
护卫们从刺客身上搜出了淬毒的匕首、吹箭等物,而那个陶罐也被小心翼翼地捡起。经过随行懂些炼丹术的吏员检查,确认里面填充的正是原始的黑色火药,虽然纯度不高,但若在密闭空间内引爆,足以造成严重伤亡!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王莽看着这些证据,心中后怕之余,更是涌起滔天怒火。王根、太平道,你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没有立刻审讯这些死士,知道很难撬开他们的嘴。但他有更好的办法。
第二天,王莽下令在魏郡最大的广场上,设立公审台。他将那几名刺客、缴获的火药罐、弩箭、毒刃等所有证物,全部公开展示!
他亲自站在台上,向着台下闻讯赶来、人山人海的军民,公布了昨夜惊心动魄的刺杀未遂事件,展示了太平道死士的凶残和火药武器的可怕。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都看到了!就是这些妖人,这些丧心病狂之徒,不仅想害我王莽,更想用此等歹毒之物,毁掉我们魏郡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他们受何人指使?其目的何在?昭然若揭!”
王莽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悲愤和力量:
“他们怕了!他们怕我们魏郡百姓团结一心,怕我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所以他们要用最下作、最狠毒的手段,来打断我们的脊梁!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
“杀了他们!”
“誓死保卫王太守!保卫魏郡!”
台下群情激愤,怒吼声震天动地。这次公开的刺杀事件,非但没有引起恐慌,反而彻底激起了魏郡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将民心士气凝聚到了顶点!王莽的个人威望,也在这场未遂的刺杀中,达到了新的高峰!
王莽顺势宣布,将这几名刺客定为“反面教材”,游街示众后,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同时,宣布魏郡进入临时戒严状态,进一步加强治安管理,肃清余孽。
就在处决刺客的刑场周围万人空巷、民情鼎沸之时,一骑来自长安的使者,穿过人群,带来了一个更加震动朝野的消息!
使者带来的不是诏书,而是一份朝廷的紧急通报和大将军王根的一封“亲笔信”。
通报称:关中地区突发特大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席卷数郡,庄稼被啃食殆尽,灾情严重,民心惶惶!
而王根那封语气“亲切”的信中,则先是假惺惺地慰问了王莽此前遭遇的“惊险”,随后话锋一转,以“魏郡新政卓有成效,王大司农丞才干超群”为由,“举荐”王莽即刻前往关中灾区,“总领灭蝗赈灾事宜”,并称已奏请陛下和太后同意!
王莽看着这封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关中蝗灾?总领灭蝗?
这哪里是举荐?这分明是一道裹着蜜糖的催命符!
蝗灾乃天灾,最难治理,古往今来多少能臣干吏折戟于此?一旦处理不善,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王根这是眼看在魏郡弄不死他,便要把他调离基本盘,扔到一个更棘手、更容易出错的泥潭里去!
去,还是不去?
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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