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野不知道自己在那条染血的人行道上僵立了多久。手里的空枪沉重得像一块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周围的混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同事们的呼喊、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担架床轮子碾过路面的急促声响……一切都模糊而遥远。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林野?林野!松手,把枪给我。”
茫然地转头,看到的是张涛那张写满担忧和疲惫的脸。他手指僵硬,几乎是无意识地交出了那把可笑的、空膛的配枪。
“李峰呢?”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送医院了!市中心医院!伤得很重,但还有气!快,跟我车走!”队长拽了他一把。
还有气?
这三个字像一道微弱的光,骤然刺破了他内心冰封的黑暗。李峰没死?那个瞬间充斥他全部思维的“死亡”判决,原来只是绝望下的误判?
巨大的庆幸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庆幸的是还有一线希望,恐惧的是那希望可能无比渺茫,而自己刚才……竟然只想着一场毫无意义的复仇。
他几乎是踉跄着被张涛塞进警车后座。警笛呼啸,车窗外的城市流光飞速倒退,他却只觉得车厢逼仄窒息,胸口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幻觉和沉重的负罪感。
手术室外的走廊,灯光冷白,弥漫着消毒水和高浓度焦虑混合的气味。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野靠墙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警察证冰凉的边缘。他低着头,不敢看那盏代表生死未卜的红色指示灯,不敢看周围闻讯赶来的、李峰家属那哭到红肿的双眼,更不敢看同事们投来的、混杂着同情和复杂探究的目光。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瞬间:子弹击中身体时那声闷响,自己按住伤口时感受到的生命急速流失的温热粘稠,以及……最后那指向仇人头颅却只有一声空响的扳机。
如果他的枪里有子弹,他现在是什么?一个手刃了嫌犯的警察?一个满足了私人仇恨的复仇者?然后呢?李峰就能得救吗?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掉口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命暂时保住了。”医生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几乎虚脱,“子弹离心脏很近,失血过多,损伤了大量组织……但生命力很顽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送IcU密切观察。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
暂时保住了……没有脱离危险期……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林野没有被允许进入IcU探视。他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远远看着那个躺在无数仪器中间、身上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如纸的身影。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勾着他肩膀,嚷嚷着要撸串喝酒、活力四射的李峰,此刻安静得可怕,每一次呼吸都依靠着机器的辅助。
强烈的遗憾和无力感再次淹没了林野。这种隔着玻璃的守望,这种明知兄弟在生死线上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直面死亡更加煎熬。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像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他配合内部调查,详细复述了事发经过,隐去了自己最后拔枪的那段失控,处理了所有后续手续。他按时上下班,却比任何人都拼,疯狂地投入新的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他去医院的时间比谁都勤,却每次都只敢站在走廊尽头,或者透过IcU的玻璃看上一眼。他不敢面对李峰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结局,更无颜面对李峰家人那虽然感激却难掩悲伤的眼神。
一周后,李峰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一些,从IcU转入了普通监护病房,但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大脑在重伤后进入了自我保护性的沉睡,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完全恢复,都是未知数。
林野轻轻的推开病房门,李峰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了许多,但双眼紧闭。
站在床边,看着李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一定要坚持住,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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