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去,周淮便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与抱怨于事无补,唯有行动,才能在这看似绝境的局面中,撕开一线生机。
他并未立刻开始疯狂的修炼,而是静坐于石桌前,铺开一张粗糙的草纸,以指代笔,沾染些许清水,在纸上缓缓勾勒。
他画的是王猛。
依据记忆中和传闻里的信息,他试图还原那个铁塔般的身影。粗壮的四肢,宽厚的肩膀,行走间沉稳如山岳的步伐。他在旁边标注:力量(极强)、防御(极高)、速度(中等,转向与下盘相对迟缓)、攻击方式(近身搏杀为主,疑似掌握某种刚猛拳法或掌法)……
接着,他又画下自己的轮廓,标注:力量(弱)、防御(弱)、速度(倚仗身法,闪避极强)、攻击(庚金剑气,未大成,破防能力存疑)、特殊(心念之力,风险极高)……
两相对比,优劣一目了然。正面对抗,他毫无胜算。
他的目光,最终久久停留在王猛的“下盘稍缓”以及自己的“心念之力”上。
林清瑶的提醒是关键。但“下盘稍缓”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如何在电光火石的战斗中精准捕捉并利用这一瞬即逝的破绽?
而“心念之力”……这把双刃剑,如何在付出可承受代价的前提下,精准地撬动战局?
他需要将这两个不确定的因素,转化为切实可行的战术。
次日,天光未亮,周淮便悄然离开居所,如同一缕青烟,没入后山更深处的僻静林地。这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地势崎岖,罕有人至,正是演练战术的理想之地。
他选定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开始模拟与王猛的对战。
他想象着王猛那狂暴的冲锋,如同蛮牛撞城,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周淮身形晃动,《浮光掠影》施展到极致,不再追求直线速度,而是专注于方寸之间的腾挪转折,如同暴风雨中紧贴岩壁的海燕,在假想敌那狂猛攻击的间隙中穿梭。
他刻意将假想敌的“攻击模式”设定得更加刚猛、直接,范围更大,以此模拟王猛可能带来的压迫感。同时,他不断调整自己的身法节奏,尝试在高速闪避中,寻找那理论上存在的、因“下盘稍缓”而可能产生的攻击停滞或重心转换的瞬间。
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预判能力。有好几次,他因为判断失误,身形踉跄,险些撞在树干上,或是被想象中王猛的拳风“扫中”,惊出一身冷汗。
但这还不够。
仅仅依靠身法闪避,永远无法取胜。他必须找到反击的机会。
他开始尝试融入“心念”。
他选定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作为假想目标,将其视为王猛那坚实的防御。在施展《浮光掠影》迂回接近的同时,他集中精神,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对着那棵古树,对着那片虚空,发出极其微弱、目标明确的“暗示”。
“失衡……此刻重心当有一丝偏移……”
“拳势……当有半分凝滞……”
“判断……距离当产生细微错觉……”
没有声音,只有意念的流转。
起初,毫无变化。精神却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楚,脑海中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悄然模糊。他知道,代价已经开始支付。
但他没有停止。
一次,两次,十次,数十次……
他不断调整着“心念”投射的时机、强度和方式。有时在假意突击的瞬间,有时在极限闪避的刹那。他不再追求强烈的干扰,而是寻找那种如同在精密仪器上轻轻一触,便能引发行差踏错的微妙感应。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脸色因神念的过度消耗而微微发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在无数次失败后,某一刻,当他再次于闪避中集中精神,对着假想中王猛迈出的步伐发出“重心微滞”的暗示时,他福至心灵般地向侧前方踏出一步,同时并指如剑,一缕淡金色的《庚金剑气》骤然刺出!
嗤!
剑气并非刺向古树主干,而是点向了侧下方一处空处——那正是假想中王猛因重心瞬间微滞而可能暴露出的、肋下防御最为薄弱的点位!
虽然只是刺中空气,但那种时机、角度与意念完美结合的感觉,让周淮精神一振!
可行!
这种在高速移动中,以微小心念干扰对手判断,制造细微破绽,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精准反击的战术,是可行的!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投入枯燥而艰苦的演练。
他反复练习着针对“下盘”的突进和绊索技巧,将《浮光掠影》中几式用于贴身短打的步法拆解、重组,力求在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出现时,能以最快的速度切入对手的内圈。
同时,他也在不断试探着自己动用“心念”的极限。他发现,这种在战斗中进行的、目标明确且强度极低的“暗示”,所付出的代价,似乎比直接扭曲现实(如偏转雷霆)要小得多,更多是神念的剧烈消耗和某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模糊。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在可控范围内使用这股力量的希望。
日升月落,林间的光影不断变换。
周淮如同不知疲倦的傀儡,一次次模拟着进攻与闪避,一次次承受着神念消耗带来的疲惫与记忆剥离的空虚感。
当他结束最后一轮推演,停下来喘息时,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脚步虚浮,眼神却锐利如经过打磨的刀锋。
他看向天边,那里,一抹鱼肚白正悄然撕裂沉沉的夜幕。
黎明将至。
周淮深吸了一口林间清冷的空气,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涌入肺腑,稍稍驱散了脑海中的混沌与身体的疲惫。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过度练习《庚金剑气》而被凌厉金气割出的细微血痕,又缓缓握紧。
所有的推演,所有的准备,都已做到极致。
几个颇具可行性的战术,已然在他心中成型。或险中求胜,或以伤换机,无一不是游走在败亡的边缘。
他抬起头,望向演武场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林。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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