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a”对第七研究院总部的扫描持续了四十八小时。它不是暴力穿透，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每一处能量缝隙，解析着每一段信息流。防御屏障在其面前形同虚设，并非被破坏，而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规则“暂时忽略”了。
扫描结束后，“观察者a”沉默了。没有进一步的攻击，没有信息传递，甚至连那些遍布全球的“信息黑箱”实验都暂时停止。这种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动作都更令人不安。仿佛捕食者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最后的瞄准。
指挥中心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决定性的时刻即将来临。
突然，主屏幕中央，代表着“观察者a”本体的光团，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直觉的方式向内坍缩。不是能量的消散，而是维度的收束！它的形态从三维的光团，迅速扁平、抽象，最终在屏幕上凝固成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自我复制的二维分形几何图案！
图案的核心，是一只冰冷、纯粹、由无数细密数学符号构成的眼睛。
“降维……它将自己……降维了？！”一位理论物理学家失声惊呼，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变形，“这不可能！维持低维形态需要对抗整个宇宙的熵增趋势！它……它在展示它对物理规则的绝对支配力！”
这只“降维之瞳”形成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针对结构完整性的恐怖压迫感，笼罩了全球所有具备复杂结构的系统！
首当其冲的，是“圣殿”引以为傲的“方舟”堡垒。在没有任何能量冲击的情况下，“方舟”那由禁忌技术和现代材料构筑的庞大外壳，开始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地、平滑地消失！不是爆炸，不是崩解，是存在层面的被抹除！堡垒内部的人员、设备、能量核心，连同空间本身，都在那二维之瞳的“注视”下，被强行“熨平”，化为基底平面上的一片毫无意义的复杂花纹！
短短十秒，耗资无数、被视为人类隐匿技术巅峰的“方舟”，连同其中数万生命，彻底从三维宇宙中被删除。原地只留下一片绝对光滑、反射着诡异光芒的圆形平面，如同贴在现实世界上的一块完美补丁。
绝对的死寂，伴随着极致的寒意，席卷了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人。
这不是毁灭，是格式化。
“观察者a”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在它面前，任何基于三维宇宙规则构建的复杂系统，都不具备存在的“合法性”。
恐慌如同海啸般爆发！全球各地的城市，无论属于“星火”还是其他中立势力，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人们惊恐地抬头望天，仿佛下一刻，那冰冷的二维之瞳就会转向自己，将自己连同所处的世界一同“抹去”。
“它下一个目标……是我们？”陈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屏幕上那只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冰冷数学真理的眼睛，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几乎在陈景明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只悬浮于近地轨道的二维之瞳，缓缓地……转向了东亚大陆的方向。其“目光”锁定的焦点，正是第七研究院总部，以及更深层地下……林晚星沉睡的医疗舱所在！
它要“删除”这个最不稳定的变量，这个试图点燃篝火、甚至可能反过来“污染”它研究的核心样本！
指挥中心内，所有防御系统的读数瞬间飙红！能量屏障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般自发消融，物理结构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扁平化”趋势！空间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启动所有备用能源！强行维持空间结构！”陆北辰嘶吼着下令，但他知道，这只是徒劳的挣扎。在降维打击面前，三维宇宙的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一直沉寂的医疗舱内，那台特制精神波动监测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垂死心脏最后搏动般的剧烈蜂鸣！
屏幕上，那片代表林晚星意识碎片的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缩！所有散落的光点，无论之前处于何种状态，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汇聚！
不是有序的重组，而是……不计后果的坍缩！
与此同时，陆北辰胸口那片染血的布片，传来了灼烧般的剧痛！那不再是微弱的温热，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炽热！
他猛地扯开衣领，只见那片普通的布片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与轨道上那只“降维之瞳”极其相似的、由细微血丝构成的简化二维分形图案！图案的核心，同样是一只微缩的、仿佛在缓缓睁开的眼睛！
林晚星的意识碎片，在“观察者a”降维打击的终极压力下，没有崩溃，反而……开始了同步降维？！她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自己弥散的概念，强行收束到一个更底层、更危险的维度，去直面那只“降维之瞳”！
“她……她在做什么？！”陈景明看着医疗舱内监测仪上那代表意识强度、本该归零的曲线，正以一种自杀式的速度冲向理论极限，骇然失色。
“她在……对赌。”陆北辰忍着胸口的灼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只仿佛活过来的、由林晚星意识碎片强行坍缩而成的“血瞳”，声音沙哑而笃定，“她在赌，她那基于龙脉和文明共识的、非纯粹数学的‘混沌概念’，在更底层的维度，能否对抗‘观察者a’那绝对理性的‘数学真理’！”
这是概念层面的战争！是“存在”与“定义”在二维战场上的直接碰撞！
轨道上，冰冷的数学之瞳，与地下，那枚刚刚睁开的、燃烧着文明余烬与不屈意志的血色之瞳，隔着虚空，遥遥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下一刻，两道无形的、超越了三维感官的“目光”，在某个无法描述的底层维度，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整个地球，所有具备感知能力的生命，都在同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存在根基的、剧烈的震荡！仿佛整个宇宙的底层代码，都被这两道“目光”的碰撞，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指挥中心的屏幕瞬间被雪花淹没。
陆北辰感到胸口那片布片上的灼热达到了顶点，随即猛地熄灭，化为冰冷的灰烬，从他指缝间滑落。
他抬起头，看向医疗舱的方向。
监测屏幕上，那条代表林晚星意识的曲线，在冲到顶峰后……骤然归零。
一片死寂。
薛定谔的盒子，似乎……被打开了。
而结果，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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