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朱雀大街两侧已肃立着披坚执锐的御林军。黑底金龙的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绵延至城门。今日,是太子慕容昭挂帅北征的点将之日。
承天门外,三军集结。步兵方阵甲胄鲜明,长矛如林;骑兵队列战马嘶鸣,铁蹄踏地声闷如滚雷;弓弩手挽弓待命,箭囊饱满。肃杀之气冲散了京华惯有的繁华喧嚣,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高台之上,皇帝慕容擎亲自将虎符与玄鸟金印交予慕容昭。玄色蟠龙战袍衬得慕容昭身姿愈发挺拔如松,他单膝跪地接过,起身时凤眸扫过台下万千将士,目光所及,无人不凛然垂首。
“北狄犯我疆土,辱我国威!”慕容昭的声音灌注内力,清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孤今日奉旨北征,持太祖玄鸟印,誓破敌虏,扬我国威!诸君可愿随孤,浴血杀敌,护我山河?!”
“愿随殿下!杀敌报国!护我山河!”三军齐吼,声浪震天,惊起远方寒鸦。
慕容昭持印上前,一一过目主要将领。靖国公为副帅,老当益壮;骠骑将军霍霆为前锋,骁勇善战;其余偏将、参军皆是他与兵部反复斟酌选定,多为寒门或中立将领,最大程度避开了可能被渗透的世家势力。
点将毕,吉时已到。慕容昭翻身上马,那是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名曰“踏雪”,乃大宛贡马之后,神骏非凡。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皇城方向。
椒房苑最高的阁楼上,一抹烟霞色的身影凭栏而立,正遥遥望向此处。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慕容昭知道,那是他的棠棠。他握紧了缰绳,心中默念:等我回来。
“出发!”一声令下,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大军开拔,铁流般涌出城门,踏上通往北境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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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姜府。
林氏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掉:“这才回来多久,又要去那刀剑无眼的地方……我的棠棠,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姜雨棠心中酸涩,却强颜欢笑:“娘,殿下是储君,为国出征是分内之事。他会平安回来的。”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子,又抚向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小小玄鸟金印拓样——这是慕容昭临行前悄悄留给她的,说是若遇紧急情况,或可凭此调动一些隐藏力量。
姜远山在一旁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昭儿此去,明面是对敌北狄,暗里……须得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朝中张党虽除,但其残余势力与贤妃一系绝不会善罢甘休。北境军中,未必干净。”
姜云简点头:“父亲所言极是。殿下已安排夜长宁部分暗卫随军,京中由我协同周旋。妹妹你在宫中,务必谨慎,尤其是饮食起居。”
“我晓得。”姜雨棠点头,又想起一事,“兄长,公主那边……”
姜云简耳根微红,轻咳一声:“公主深明大义,已暗中联络了几位宗室中立的叔伯,必要时可为援手。”
众人又商议一番,姜雨棠才带着青桃和苏合返回东宫。马车驶过渐渐恢复喧嚣的街道,“五味轩”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姜雨棠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生意依旧红火,石磊在柜台后忙碌的身影安稳如常。这是她的另一双眼睛,一处退路。她心下稍安。
回到椒房苑,阿箬正趴在葡萄架下(虽已入秋,藤叶犹存)的石桌上,对着那枚真正的玄鸟金印和几张陈旧兽皮发呆。小丫头伤势渐愈,但性子似乎沉静了些,时常对着金印出神。
“阿箬,看出什么了吗?”姜雨棠走过去坐下。
阿箬抬起头,小脸皱着:“棠棠姐姐,这个印章……和兽皮上的画,还有我梦里看到的……好像能连起来。”她指着兽皮上一处模糊的、类似山川地理的图案,又指向金印底部极细微的纹路,“这里,还有这里……很像。阿婆说过,圣蛊的力量和山川地气相连……这个印章,会不会是……一把能借用山川力量的钥匙?”
姜雨棠心头一动,接过金印仔细端详。那些纹路确实不像简单的装饰,更像某种缩略的符咒或地图。她想起地底神庙中金印与自己和阿箬产生的共鸣,想起脑海中闪过的雪山江河画面。
“借用山川力量……”她喃喃道,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成形。若真如此,这金印在慕容昭手中,或许不仅能象征权威,更能实际助益战事?但具体如何运用,却毫无头绪。
“阿箬,你再仔细想想,你阿婆还说过关于圣蛊和山川地气的什么话吗?或者,这些兽皮上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图案、文字?”
阿箬努力回忆着,小手在兽皮上一点点摸索。姜雨棠也静下心来,尝试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与金印共鸣过的血脉之力,去感知金印和兽皮。
时光在静谧中流逝。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椒房苑外墙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面容平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去,很快消失在层层宫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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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粹宫,佛堂。
贤妃跪在蒲团上,手中佛珠捻得飞快,眼底却无半分慈悲,只有冰凉的恨意与算计。心腹嬷嬷悄步进来,低语几句。
“哦?那小贱人和那南疆丫头,整日琢磨那金印?”贤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来墨先生说得没错,那印果然藏着大秘密。可惜……她们没机会弄明白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色:“北境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娘娘放心,‘灰鹞’已成功混入运粮队,三日后抵达北境大营。‘秃鹫’也在狄人那边打点好了,只等时机。”嬷嬷声音压得更低,“还有,我们在京中的人发现,姜家似乎通过那家‘五味轩’点心铺子,在暗中收集消息,尤其是关于……当年冷苑旧事和南疆的。”
贤妃眼中厉色一闪:“点心铺子?呵,倒是会钻营。既如此……就让那铺子,出点‘意外’吧。记得,做得干净些,像普通的江湖恩怨或者……食物不洁,吃死了人。”
“是。”
“另外,”贤妃转身,盯着嬷嬷,“给本宫盯紧沈皇后那边。咱们这位好皇后,对太子可是‘爱之深,责之切’呢……或许,能让她更‘担心’一些。”
嬷嬷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贤妃重新捻动佛珠,望着袅袅升起的香烟,仿佛看到了北境烽火,看到了慕容昭马革裹尸,看到了姜雨棠痛不欲生……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期待。
“慕容昭,你以为去了北境就能逃出生天?殊不知,那里才是为你准备的……真正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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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云州城外五十里,太子中军大帐。
慕容昭刚刚听完前线军报。北狄左贤王麾下五万铁骑,分成数股,不断袭扰边境城镇,烧杀抢掠,行动飘忽,并不急于正面攻城。显然是想疲敝守军,消耗粮草,等待严冬降临,再图大举进攻。
“殿下,狄人狡猾,依仗骑兵之利,来去如风。我军若固守城池,则处处被动;若出城野战,则恐中其埋伏。”靖国公指着沙盘,眉头紧锁。
慕容昭凝视沙盘上标注的敌我态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玄鸟金印。金印似有感应,微微发热。
他忽然想起离京前,与姜雨棠一同观看前朝兵法典籍时,曾看到过一种依托山川地势、以静制动、诱敌深入的战法。又想起姜雨棠玩笑般说过:“打仗和做菜有时候挺像的,火候不到,调料不齐,味道就不对。得耐心等,等对手自己露出破绽,再把准备好的‘大餐’端上去。”
当时只觉她天真趣语,此刻结合沙盘地势,却忽然有了新的感悟。
“传令。”慕容昭开口,声音沉稳,“命霍霆率五千精骑,明日拂晓出城,伴攻狄人最靠近的袭扰部队,许败不许胜,将其诱至……落鹰峡。”
他手指点向沙盘上一处险要峡谷:“命靖国公率两万步卒,携强弩劲弓,连夜秘密进驻落鹰峡两侧高地,多备滚木礌石、火油。命云州守军加固城防,广布疑兵,做出主力仍在城中的假象。”
众将凛然,细细推演,眼中渐渐亮起光芒。落鹰峡地势狭窄,不利骑兵展开,正是伏击的绝佳地点!殿下这是要主动设局,请君入瓮!
“此战关键,在于霍将军诱敌务必逼真,且退入峡谷时需算准时机。靖国公伏兵需隐匿行踪,耐心等待狄人全部入瓮。”慕容昭凤眸扫过诸将,“北狄骄横,初战告捷必生轻敌之心。此战,务求全歼其一部,挫其锐气!”
“末将领命!”霍霆与靖国公抱拳应诺,战意昂扬。
慕容昭又吩咐了粮草调配、伤员安置等细务,众将这才领命散去。
大帐内恢复安静。慕容昭走到帐外,仰望北境苍凉辽阔的星空。寒风吹拂战袍,带来远方的血腥与尘土气息。他握紧金印,心中默念:棠棠,京城诸事,拜托你了。此间战事一了,我必早日归来。
他不知,一场针对他,也针对千里之外那个牵挂之人的阴谋,已如暗夜中毒蛇,悄然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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