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将军的决断
将军府的书房，夜。
烛火将萧景渊挺拔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出一道沉默而冷硬的剪影。他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落在林府那座荒僻的静心苑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比窗外呼啸的寒风更令人窒息。萧寒垂手肃立在书房中央，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不敢打扰将军的沉思。他能感觉到，将军此刻的心绪，远比面对北狄犯境时的杀伐果决要复杂得多。
书案上，摊开着两块质地粗糙的白色布条。一块是数日前收到的，上面是关于“穠李云台”的隐晦暗示；另一块，则是刚刚由暗哨紧急送来的，上面的字迹更加仓促潦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匠作监吏赵拙，三日内，库房有险，将死。】
萧景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触手温凉的玄色玉佩，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眉头深锁，那双惯常波澜不惊的墨黑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审视、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异。
“又是她。”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萧寒的头垂得更低。
“是，将军。暗哨确认，布条是由其丫鬟在送饭婆子离开时，趁混乱掷出，落点正在我们的人视线之内。”萧寒恭声禀报，“手法与上次如出一辙。”
萧景渊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两块布条上。前次的“穠李云台”，指向宫廷禁忌与前朝秘辛，虽然虚无缥缈，却与他正在暗中调查的方向隐隐吻合，足以引起他的高度重视。他动用了不少力量去核查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虽然尚未有确凿证据，但一些零星的反馈，确实让他感觉到水面之下潜藏着暗流。
而这次……匠作监小吏赵拙？
一个名不见经传、卑微如尘的小吏，他的生死，竟值得她如此煞费苦心，冒着暴露渠道的风险，再次传递信息？而且，这次的信息如此具体——人名、地点、时间、事件，甚至……结果！
精准预言死亡？
这听起来何其荒谬！何其像是市井坊间那些招摇撞骗的术士巫婆之言！
他本能地排斥这种超乎常理、近乎怪力乱神的事情。他是军人，信奉的是力量、谋略和确凿的证据，而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预感”或“预言”。林晚秋此举，在他眼中，更像是一种拙劣的故弄玄虚，试图通过制造这种神秘感来提升自身价值，或者……扰乱他的视线。
可是……
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那精准到“三日内”、“库房”的细节，又让他无法轻易地将之归为无稽之谈。
她凭什么如此肯定？
是确有依据，还是纯粹的赌博？
如果赵拙三日内并未在库房遇险，甚至安然无恙，那她这番举动，无疑会彻底暴露她的虚张声势，之前建立起来的那点神秘感和价值也将荡然无存。她难道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以她目前展现出的冷静和心智，不像。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两种：要么，她拥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洞察或预知危险的能力；要么，她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获悉了一个针对赵拙的、确切的阴谋。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被困于废院的女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简单，也意味着……匠作监，或者说赵拙此人身上，可能隐藏着比他目前所知的、更深层次的秘密或危机。
风险与机遇并存。
无视这条预警，若赵拙真的死了，他可能会错过一条重要的线索，甚至可能落入某种未知的圈套。而且，这也会让林晚秋这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可能通向真相的“线”就此断掉。
采纳这条预警，派人盯住赵拙，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便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损失的也只是一点人力。但若是预警成真……那他不仅能救下一条人命，更能验证林晚秋那神秘“能力”的真实性，从而更准确地评估她的价值和……威胁。
利弊，在萧景渊心中飞快地权衡着。
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终于，萧景渊抬起了眼眸，那深邃的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锐利，所有的犹疑和惊异都被压下，只剩下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决断。
“萧寒。”
“属下在。”
“立刻挑选两个机灵可靠、身手好的，派去匠作监。”萧景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他们盯住那个叫赵拙的小吏，不必接触，只需暗中观察他这三日，尤其是他在库房附近的一切动向。记住，是任何异常，哪怕再细微，也要立刻回报。”
“是！将军！”萧寒心头一凛，立刻领命。他明白，将军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既是对那条预警的重视，也是对林晚秋其人的又一次试探。
“还有，”萧景渊补充道，目光扫过书案上那两块布条，“加派人手，盯紧静心苑。在她‘有用’之前，确保她……活着。”
这个“活着”，含义深刻。既是要保住她的性命，也是要防止林家或者其他势力在她身上做文章。
“属下明白！”萧寒再次躬身，随即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书房内，又只剩下萧景渊一人。
他重新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窗外夜色浓重，寒风凛冽。
林晚秋……
你究竟还能带给本将多少……“惊喜”？
这一次，本将就看看，你的“预言”，究竟能否成真。
一场围绕着一个小吏生死的、无声的验证，就此拉开序幕。而这场验证的结果，将直接影响林晚秋未来的命运，以及萧景渊后续的……所有布局。
（第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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