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外面警戒的亲兵发出低沉的鸟鸣示警，示意远处追兵的火把光芒似乎改变了方向，正在朝另一片区域搜索。危机暂时远离，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松弛。
烽燧内，寒意未退，但相拥的体温让两人都恢复了些许力气和精神。天色微熹，一丝灰白的光线从箭垛渗入，勉强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林晚秋轻轻松开了环抱的手臂，有些不自在地稍稍挪开一点距离，脸颊在昏暗光线下泛起不易察觉的热度。萧景渊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坐直了身体，仿佛之前的依靠只是黑暗中一个不得已的幻梦。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最终是萧景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沉稳，将话题引向了最紧迫的现实。
“昨夜袭击，绝非寻常马贼。”他沉声道，目光在昏暗中锐利如初。
林晚秋立刻收敛心神，认真倾听。这正是她心中最大的疑虑。
“其一，战术。”萧景渊冷静地分析，如同在沙盘前推演，“利用一线天地利，先以落石断我队伍，分割包围，再以弓弩压制，精锐死士近身搏杀，目标明确，配合默契。这绝非乌合之众可为，乃是军中围杀精锐小队的手段。”
林晚秋点头，补充道：“而且，他们对我们行进路线、乃至通过峡谷的大致时间，似乎都了如指掌。”她想起遇袭前那不同寻常的死寂，以及敌人恰到好处的发动时机。
“这便是其二。”萧景渊眼神骤然冰寒，“必有内奸，泄露了我等行踪与巡边细则。”他语气肯定，不带丝毫怀疑。巡边路线虽非绝密，但具体到每日行程、扎营地点，知晓者范围有限。
“其三，装备。”萧景渊继续道，“那些死士的弯刀虽是北狄样式，但材质与锻造工艺，细看之下，与我大晟军械监所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刻意做旧。还有那弩箭……”他想起那支险些要了他性命的淬毒弩箭，“力道强劲，结构精巧，绝非草原部落所能打造。”
林晚秋回想起自己捡起的短刃，以及观察到的敌人装备，深以为然：“他们是在伪装成北狄人，意图嫁祸，挑起边衅？”
“不止如此。”萧景渊目光深沉，看向烽燧外逐渐亮起的天光，“你之前预警鹰嘴崖之危，目标直指霍将军。而此次袭击，目标明确是你我。试想，若你我在途中‘意外’死于‘北狄马贼’之手，谁最乐见其成？”
林晚秋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既除掉了知晓鹰嘴崖预警、可能破坏他们计划的我，也重创或除掉了将军您这位霍将军的臂助与可能的援军！甚至可能借此激怒朝廷，引发更大规模的边境冲突，为他们后续行动制造混乱！”
一石三鸟！
萧景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迅速反应表示认可。“不错。策划鹰嘴崖之局与此次半路截杀者，即便不是同一人，也必属同一势力。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杀害霍将军那么简单，恐怕所图更大。”
一股寒意沿着林晚秋的脊背爬上。原本以为只是阻止一场暗杀，如今看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阴谋网络，牵扯到内奸、军械、乃至朝堂势力。
“那内奸……”林晚秋声音微涩。
萧景渊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范围不大。能同时知晓巡边细则与我带你同行此等隐秘安排的，不过寥寥数人。”他没有说出名字，但显然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霍将军取得联系，示警鹰嘴崖，并揪出内奸。”林晚秋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理清思路。
“嗯。”萧景渊颔首，尝试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眉头因疼痛而微蹙，“此地不宜久留。天亮后，我们需尽快离开，绕道前往最近的烽燧哨卡，传递消息。”
分析清楚了敌情，明确了目标，虽然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两人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黑暗中滋生的那点微妙情愫，此刻被更沉重的责任与紧迫的战局所覆盖，沉淀为一种更深层次的信任与默契。
他们必须赶在敌人的阴谋全面发动之前，阻止这一切。
喜欢今渡古的新书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今渡古的新书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