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曦觉得，今天这杯三十八块的咖啡，算是彻底浪费了。
与其说这是相亲，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个人秀。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从落座开始，就没停下过对自己“辉煌成就”的宣讲——从他小学时当过班长，到他如今在某家听起来就很皮包的公司当“总监”。
“林小姐，不瞒你说，像我这样年纪轻轻就有车有房，还是本地户口的，真的不多了。”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优越感，扫过林未曦放在桌边的帆布包。
“女孩子嘛，最终还是要找个好归宿。我看你条件也还行，虽然工作不稳定，但以后可以在家相夫教子，我可以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把咖啡泼过去的冲动。
她是个珠宝设计师，自由职业，收入不算特别高但绝对独立，怎么到这人嘴里就跟无业游民似的？
“王先生，”她扯出一个假笑，“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哎，别急着否定嘛。”王先生打断她，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自以为是的熟稔。
“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你看，我妈妈说了，屁股大的女孩好生养，我看你就……”
“噗——”林未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像救命稻草一样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陆清清”三个字。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她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咖啡厅相对安静的角落。
电话一接通，闺蜜陆清清元气十足又带着点八卦的声音就炸了过来：“未曦未曦！战况如何？那个你妈吹上天的‘优质男’是不是特极品？”
林未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别提了。他正在跟我科普他妈的选妃标准，核心思想是屁股大等于生育机器。我感觉我不是在相亲，是在参加牲口集市。”
“我去！”陆清清在那边惊呼，“这你能忍？赶紧撤啊！”
“我怎么撤？我妈那边……”林未曦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那个家，永远有操不完的心和提不完的要求，这次相亲要是再黄了，她妈能念她一年。
“又是你爸妈！”陆清清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硬气一回？非得让他们把你当人情送了？”
“我也不想啊，可他们总归是我爸妈……”林未曦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可原生家庭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越缠越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陆清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语气突然变得兴奋而神秘：“未曦，我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仅能堵住你爸妈的嘴，还能让你彻底清净！”
“什么法子？”林未曦下意识地问。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任何一根稻草都想抓住。
“假结婚！”陆清清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
“什么？！”林未曦差点咬到舌头，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引来旁边一桌客人的侧目，她赶紧又低下头，“陆清清你疯了吧？跟谁假结婚？这犯法的！”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陆清清语速飞快地解释，“不是我，是我大哥！陆夜北！”
陆夜北？
林未曦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冷峻、严肃，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只在陆清清的手机相册里见过几次，是那种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寒意的男人。
陆氏集团的掌舵人，京市商界传说中的大佬，性格据说跟他名字一样，沉冷如冰舟，生人勿近。
“你……你大哥？”林未曦觉得更离谱了，“他那样的人物，能配合我们玩这种过家家？”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陆清清一副尽在掌握的口吻。
“我大哥他现在也被家里催婚催得头疼！而且他那人，眼里只有工作，对女人根本没兴趣，找他合作最安全了！”
“你想啊，跟他‘结婚’，谁敢再来骚扰你？你家那些奇葩亲戚，见了他估计大气都不敢喘！”
“最重要的是，我大哥这人超级有契约精神，说一不二，协议期间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和自由，到期就离婚，财产分割清清楚楚，你还能得一笔丰厚的‘合作报酬’！”
陆清清的话像一颗颗炸弹，在林未曦心里炸开。
彻底清净？堵住父母的嘴？还有报酬？
她确实需要钱，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窝。
而且，陆夜北那种级别的人物，确实是她平时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听起来就无比“安全”。
“可是……这能行吗？”林未曦的心开始动摇，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但情感上，她被那个“彻底清净”的未来诱惑了。
“相信我！我都跟我大哥提过了，他居然没一口回绝！说明有戏！”
陆清清趁热打铁，“这样，我帮你约他明天见面谈，地点他定，你就去听听条件嘛，不行再说呗！”
挂了电话，林未曦还有些恍惚。
走回座位时，那位王先生还在滔滔不绝：“……所以啊，跟我结婚后，你那个不稳定的工作就可以辞掉了……”
林未曦看着他那张自信过剩的脸，又想起陆清清描述的“彻底清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猛地涌了上来。
“王先生，”她拿起自己的帆布包，打断了他的宏篇大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壮烈的平静。
“谢谢你的咖啡。不过，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谈了。另外，女孩子的人生价值，不是用屁股大小和会不会生孩子来衡量的。”
说完，她不顾对方瞬间僵住的脸色，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
走出咖啡厅，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在脸上，她却感觉手心有点凉。
明天，真的要去找那个传说中的陆夜北，谈一场假结婚吗？
第二天下午，按照陆清清发来的地址，林未曦站在了一家位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高层、需要预约才能进入的私人俱乐部门口。
穿着熨帖制服的服务生核对了她的姓名，礼貌地将她引到一个靠窗的安静卡座。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未曦到的时候，卡座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款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
此刻，他正微微垂眸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侧脸线条利落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无形中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林未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就是陆清清的大哥，陆夜北，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具压迫感。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陆先生，您好，我是林未曦。”
陆夜北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黑眸，没什么温度，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却又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被他这么看着，林未曦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被评估的项目。
“林小姐，请坐。”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但同样没什么情绪起伏。他放下平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未曦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手心里有点冒汗。
“你的来意，清清已经大致跟我说过。”陆夜北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时间有限，就长话短说。这是一份婚前协议，以及一份补充合作协定。”
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林未曦面前。
“协议主要条款包括：第一，婚姻存续期间，名义上我们是夫妻，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但必要场合需共同出席，维持表面和谐。”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二，我会提供住处，你可以选择是否入住，互不打扰。”
“第三，合作期限暂定一年，期满若无异议，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我会支付你一笔税后一千万的酬劳。”
“第四，婚姻期间，你需配合应对双方家庭，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份商业合同。
林未曦拿起那份厚厚的协议，粗略翻看了一下，条款细致得惊人，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和没想到的情况，完美保障了双方的“权益”和“距离”。
一千万……这个数字让她心跳加速。有了这笔钱，她真的可以彻底摆脱原生家庭，开始全新的生活。
“陆先生，”她抬起头，努力直视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同意帮我？”她自认没有什么能让这位大佬另眼相看的地方。
陆夜北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回答得干脆利落：“两个原因。第一，我需要一个婚姻状态来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和家族压力。”
“第二，清清很少开口求我，她认为你能解决我的麻烦，而我也能解决你的困境。这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
交易。这个词让林未曦稍微安心了些。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比掺杂感情要简单得多。
她再次低头，看着协议上那些冰冷的条款。只要签下名字，她就能买到梦寐以求的自由和清净。虽然手段疯狂，但……似乎值得一赌。
赌这个传说中冷酷无情的男人，真的如他所说，极具契约精神。
内心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后，林未曦再次抬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好，我签。”
她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签字笔，在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未曦。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她混乱的生活划下一个突兀的分隔符。
看着她签完字，陆夜北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收回一份协议，将自己那份整理好。
“明天上午九点，带好身份证和户口本，民政局见。”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合作愉快，林小姐。”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卡座，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俱乐部的转角。
林未曦独自坐在原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份沉甸甸的协议，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这就……把自己给“卖”了？
为了那该死的清静，和一个冰山大佬绑在了一张结婚证上？
未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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