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的应允来得比温眠预想的更快。
第二天清晨，程峰便亲自来到温室，转达了厉战的许可——温眠可以在严格守卫下，每周三天前往医疗区协助治疗工作。
“厉战大人要求，必须有两名护卫全程陪同，且不得离开医疗区范围。”程峰机械地复述着命令，眼神却带着一丝好奇。他跟随厉战多年，从未见过谁能让这位统治者改变主意。
温眠平静地点头，内心却泛起涟漪。这是她三个月来首次获得踏出温室的机会，尽管仍是有限的自由。
医疗区位于铁穹基地的中心地带，是一栋三层高的白色建筑。温眠踏入大门时，一股消毒水与血腥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里挤满了伤员，呻吟声与压抑的啜泣交织成末世里最寻常的悲歌。
“温小姐，这边请。”医疗主管李医生迎了上来，眼中带着谨慎的感激，“重伤员都在东侧病房。”
温眠跟随李医生穿过拥挤的走廊，目光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的抓痕，泛着不祥紫黑色的感染创面，还有那些肢体残缺的士兵空洞的眼神。
“这些都是西区巡逻队的人，昨晚遭遇了新型变异体的袭击。”李医生低声解释，“我们的抗生素快用完了，对变异体造成的感染效果也越来越差。”
温眠轻轻点头，没有多言。她走到第一位伤员床边，那是个年轻的士兵，腹部被撕裂，伤口已经化脓发黑。普通医生对此束手无策，但对她而言，并非绝境。
她将双手悬于伤口上方，闭上眼睛。淡绿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春日里最柔和的阳光，缓缓渗入士兵的伤口。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可怕的创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紫色的感染逐渐消退，最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红色疤痕。
士兵不可置信地抚摸着自己曾经致命的伤口，眼泪夺眶而出：“谢、谢谢您，温小姐！”
温眠微微一笑，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治愈异能消耗的是她自身的能量，每次使用都会带来疲惫感。但她没有停歇，继续走向下一个伤员。
护卫们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她，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温眠知道，他们不仅是保护，也是监视。厉战给予的自由，始终系着看不见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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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现得如何？”
指挥室内，厉战盯着监控屏幕中温眠忙碌的身影，头也不回地问道。
程峰斟酌着用词：“温小姐治愈了十七名重伤员，医疗区的死亡率今天下降了四十个百分点。医护人员和伤员都对她十分...敬爱。”
“敬爱。”厉战重复这个词，语气不明。
“是的，她不仅使用异能，还亲自为轻伤员包扎，倾听他们的痛苦。”程峰犹豫片刻，补充道，“有人开始称她为‘铁穹的天使’。”
厉战的眼神骤然变冷：“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程峰立刻噤声。
屏幕里，温眠正俯身为一个孩子治疗手臂上的伤口，她的笑容温柔而疲惫。厉战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她的脸庞，眼神复杂。
“加强医疗区的守卫，我不希望任何人借此机会接近她。”他下令，“还有，查清楚那些称呼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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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温眠已逐渐适应医疗区的工作节奏。她的到来不仅降低了死亡率，更微妙地改变了医疗区的氛围。绝望中的人们看到了一线希望，就连医护人员的工作态度也变得更加积极。
“温小姐，这个病人的感染很特殊，我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李医生引着她走向隔离病房，面色凝重。
病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女性，她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颈部有细小的咬痕，周围蔓延着蛛网般的黑色血管。
“这是怎么回事？”温眠皱眉。
“她是从西区新收容的幸存者，据说来自外面的一个避难所。”李医生压低声音，“厉战大人不允许我们讨论这件事，但我觉得您应该看看。”
温眠的心猛地一跳。外面的幸存者？厉战不是声称铁穹是最后的人类据点吗？
她伸手探查病人的状况，一股阴冷的能量突然顺着她的指尖反噬而来！温眠猛地缩回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已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
“怎么了？”李医生紧张地问。
“这不是普通的感染。”温眠凝视着自己的手指，运起治愈能量驱散了那抹灰色，“它像是...有意识一样。”
正当她准备进一步检查时，护卫突然开口：“温小姐，探视时间已到，该回去了。”
温眠抬头，发现才过去不到两小时，远未到往常的结束时间。她意识到，这是厉战的有意阻拦。
回到温室，温眠心神不宁。那位女病人的状况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那种有意识的感染，与她之前接触的所有变异体造成的伤害都不同。更令她不安的是，厉战显然在隐瞒什么。
当晚，厉战来到温室时，温眠直接提出了疑问。
“我今天在医疗区见到一位特殊的病人，听说她来自外面的避难所。”
厉战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温眠迎上他的目光，“你告诉我铁穹是人类最后的堡垒，但外面显然还有幸存者。为什么要把他们挡在外面？”
厉战走到窗前，背影僵硬：“你以为我是在享受这种统治吗，温眠？每一个决定都是在生死之间的权衡。外面的幸存者...他们可能携带我们无法控制的疾病或威胁。”
“所以你就见死不救？”温眠无法相信他会如此冷酷。
“是为了保护墙内成千上万的生命！”厉战猛地转身，眼中雷光闪烁，“你只看到医疗区的那一个病人，而我必须考虑整个铁穹的存亡！”
“但那不是普通的感染。”温眠坚持道，“它几乎像是有意识的。如果我们不弄清楚它的来源，可能最终也无法抵御它。”
厉战的表情微微变化，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温眠捕捉到了他眼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他知道什么，她确定。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再插手。”厉战最终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离开后，温眠独自站在温室中央，内心挣扎。厉战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他的做法无疑是将铁穹变成了一座孤岛，隔绝了所有外界的联系与希望。
深夜，温眠被轻微的响动惊醒。她悄悄起身，发现小玲正轻手轻脚地将一张纸条塞进她的门缝。
“西区病人已转移至地下实验室。小心，他们在隐瞒什么。——一个朋友”
温眠握紧纸条，心跳加速。地下实验室是铁穹的禁区，就连她也从未获准进入。厉战到底在隐藏什么？那个特殊的感染又是什么？
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被薄雾笼罩的月亮。夜光兰在窗台上散发着幽幽蓝光，仿佛在回应她内心的不安。
温眠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抉择的十字路口。服从厉战的命令，安心做他羽翼下的囚鸟；或者追寻真相，哪怕会触怒那个她渐渐在乎起来的男人。
她轻轻触碰夜光兰的花瓣，感受着其中流动的生命能量。
“有时候，治愈不仅仅是修复伤痕，”她低声自语，“更是直面造成伤痕的根源。”
第二天，温眠像往常一样前往医疗区，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治疗伤员。她必须找到进入地下实验室的方法，揭开厉战极力隐瞒的真相——不管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在医疗区的忙碌掩护下，她注意到一队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员推着一辆运输车走向电梯，那方向正是通往地下实验室的通道。
机会来了。
温眠深吸一口气，向电梯方向走去。护卫立刻跟上：“温小姐，您要去哪里？”
“地下实验室有个特殊病例，李医生请我过去协助。”她平静地撒谎，手心却已渗出冷汗。
护卫对视一眼，显然不确定是否该阻止。趁着他们犹豫的瞬间，温眠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位全副武装的守卫。他们惊讶地看着温眠，随即举起武器：“温小姐，这里禁止进入。”
温眠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所当然：“厉战大人请我来的，有个感染病例需要我的能力。”
守卫们犹豫了。谁都知道温眠是厉战最重视的人，她的治愈能力也确实无可替代。
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钟，温眠看到了电梯内运输车上的那个病人——正是昨天她见到的特殊感染者。此刻，那女人睁开了眼睛，瞳孔是一种不祥的银灰色。
她的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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