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站在门缝里，手里的布巾没放下。她看着林青，眼睛眨了一下，像是怕自己看错人。
林青喉咙动了动，声音有点哑：“我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小雨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把门拉开一些。林青抬脚跨过门槛，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院子里很安静。井边晾着几件衣服，风吹过来，布巾晃了晃。地上铺了一层月光，像撒了层薄盐。
林青站在原地，手贴在衣襟内侧，那里有支玉簪。他刚才一路走来想好的话，现在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你……吃饭了吗？”小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巾，又抬头看他。
“还没。”林青摇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吃饭。”
小雨抿了下嘴，手指绕着布巾角转了一圈。她往旁边走了两步，靠着院墙站定。“那你坐下说吧。”
林青没坐。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她近了些。两人之间只剩一步距离，他能看见她睫毛颤了一下。
“小雨。”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记得你送我那支玉簪，背面刻了两个字。”
“平安。”小雨轻声接了一句。
“嗯。”林青点头，“我一直带着。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摸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现在明白了。”
小雨没动，也没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以前我觉得，只要不说喜欢你，就能护住你。”林青声音低下来，“我以为躲开你，就是对你好。可后来我发现，你在哪，我的心就在哪。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反而更怕。”
小雨的眼眶忽然红了。
“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林青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从小雨第一天给我端药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我不是今天才想明白的，我是今天才敢说出口。”
风停了一下。井台边的布巾垂了下来。
小雨咬住下唇，手指攥紧了布巾的一角。她没哭出来，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你怕。”她终于开口，“你也知道我怕。我怕你说完这句，明天就又要走。我怕你说完这句，以后连见我都难。可我还是想听你说。”
林青看着她，心跳得厉害。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抬到一半又收回来。
“这次我不走。”他说，“我说完这句话，就不会再躲你。你要赶我，我也赖着不走。”
小雨忽然笑了下，眼泪跟着滑下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声音发抖，“以前你连看我都不敢多看一眼。”
“我现在敢了。”林青把手重新抬起来，这次没停下。他指尖碰到她的脸颊，很轻地擦掉一滴泪，“我不怕了。大不了被拒绝，又能怎么样？总比憋一辈子强。”
小雨没躲。她仰头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小雨。”林青靠近一点，“你要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能不能告诉我？”
小雨没回答。她往前迈了半步，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口。林青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住。
小雨的手慢慢搭上他的腰，整个人靠进他怀里。她的肩膀轻轻抖着，但没有哭出声。
林青闭上眼，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他闻到她头发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井水洗过的皂角香。
“你说句话。”他在她耳边说，“不然我以为你还是不愿意。”
小雨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我也喜欢你。从你替我挡那一刀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林青心里猛地松了一下，像是压了很久的石头突然落地。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笑着问。
“我等你。”小雨声音很小，“我知道你会来的。就算晚一点，你也会来。”
林青低头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抬手把玉簪取出来，递到她面前。
“这个，还你。”
小雨摇头：“你留着吧。你说过要一直戴着的。”
“我不还给你。”林青握住她的手，把玉簪放进她掌心，“我是要你亲手帮我戴上。”
小雨脸红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簪，手指慢慢收紧。然后她踮起脚尖，一手扶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把玉簪插进他发间。
动作很慢，也很稳。
玉簪卡进头发里的时候，林青没动。他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跳又快了起来。
“好了。”小雨退后一点，歪头看了看，“挺配的。”
林青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玉簪，笑了：“以后谁要说我不修边幅，我就说是你帮我打扮的。”
小雨轻轻打他一下：“别贫。”
林青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我不贫。我是高兴。”
两人重新靠在一起。月亮升到了中天，院子里的影子缩成一小团。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接着又安静下来。
“以后你会带我一起出任务吗？”小雨靠着他问。
“不行。”林青摇头，“太危险。”
“那你答应我，每次出门都带上这支玉簪。”
“我答应。”
“还有，受伤了必须第一时间回来。”
“我答应。”
“不许再半夜一个人去山顶发呆。”
“……我尽量。”
小雨抬头瞪他：“什么叫尽量？”
“我保证。”林青举手，“要是再去山顶独处，你就拿扫帚追着我打。”
小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林青低头看她，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感情是累赘。现在才知道，它是力气。我打鬼的时候更有劲了，因为我知道有人在家等我。”
小雨笑出声：“你还真说得出口。”
“我说真的。”林青认真起来，“以前我拼命是为了责任。现在我拼命，是因为我想活着回来见你。”
小雨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一点。
林青也用力回抱她。他感觉到她的呼吸贴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很稳。
“小雨。”他轻声叫她。
“嗯？”
“我们成亲吧。”
小雨猛地抬头，眼睛睁大：“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林青看着她，“我不想再等了。也不管什么时机合不合适。我要娶你，光明正大地办酒席，请全镇的人来吃喜糖。”
小雨怔住了。她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
“你……你不考虑考虑？”她终于挤出一句。
“考虑完了。”林青笑，“九叔昨天跟我说，感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想退了。我要往前划，一直划到老。”
小雨眼眶又红了。她低下头，肩膀微微抖着。
林青以为她不同意，赶紧问：“是不是我说得太急了？”
小雨摇摇头，抬起脸，脸上全是泪：“我是高兴的。特别高兴。”
林青松了口气，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了擦：“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雨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可是聘礼呢？三书六礼你准备好了吗？”
“我都打听好了。”林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婚书草稿，我已经写好了。聘礼的话，我存了三年的工钱，加上上次除妖的赏金，够买一头猪、两只鸡、一担米。彩礼我还准备了两匹布，是你最喜欢的素兰色。”
小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你还真准备了？”
“当然。”林青把纸叠好塞回去，“就差你点头了。”
小雨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踮脚凑近，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林青僵住了。
“这算定情。”小雨退后一步，脸红得像灯笼，“剩下的，等你正式提亲那天再说。”
林青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傻笑了两声：“好，我明天就去找你爹娘。”
“你敢！”小雨急了，“至少让我缓两天！”
“不行。”林青摇头，“我怕我今晚睡一觉，明天又怂了。”
小雨气得捶他一下。林青不躲，任她打了两下，然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两人在月光下站着，谁也没再说话。
井边的布巾又被风吹了起来，轻轻飘着，像一面小小的旗。
林青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雨，手慢慢抚上她的发。
他刚想说什么，小雨忽然抬手按住他嘴唇。
“别说话。”她说，“就这样待一会儿。”
林青闭上嘴，抱着她不动。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影子融成一块。
院墙外，一只野猫跳过屋顶，踩落了几片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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