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昏迷了五日。
这一次不是梦境缠绕,而是心神耗竭后的深层恢复。
秩序真种在识海中缓缓旋转,如一颗初生的微缩星辰,每转一圈,便梳理一分驳杂的魂力,将通天河焚秽、女儿国断源、直面混乱之门的种种冲击,慢慢沉淀为道基的一部分。
醒来时,他在一间素净的竹舍内。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开斑驳的暖色。空气里有极淡的药香,混着窗外飘来的草木清气。
他撑身坐起,发现体内灵力已恢复了三四成,但神魂深处仍有一种空乏感,仿佛用力过度后绵延的倦意。
指尖微动,一缕秩序灵光浮现——依旧纯澈,却比以往更加凝练,光晕中隐有细密的规则纹路流转。
竹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个身着浅青襦裙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眉眼清丽,手里端着黑漆木托盘,上面一碗药粥正散着热气。
见顾青坐起,她眼睛一亮,随即低头轻声道:“先生醒了。这是宫中太医调配的安神粥,女王……前女王吩咐,务必让先生服下。”
顾青接过粥碗,粥体莹白,米粒间掺着几味熟悉的灵草碎末,确实有温养神魂之效。
他慢慢喝着,状似随意地问:“我昏迷这几日,外面如何了?”
少女在榻边矮凳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恭谨却无卑微:“诅咒消散了许多。昨日已有三位妇人诞下婴孩,其中一个是男婴……虽然虚弱,但终究是千年未有的吉兆。满城都在庆贺。”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地脉时有微震,尤其是夜里。国师说,那是前女王正在与地脉相融,难免有些波动。”
顾青点头,将空碗放回托盘:“圣僧他们呢?”
“唐长老在城外慈航庵暂住,为新生婴孩诵经祈福。孙长老每日清晨会来看一眼先生,午后便不知去向。猪长老和沙长老在帮忙修缮被地动损坏的民居。”
倒是各得其所。
顾青下榻,推开竹门。
竹舍位于皇宫西侧一处幽静园林内,曲水回廊,花木扶疏。
但仔细感应,便能察觉脚下地脉中流淌着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意志——那是女王化灵后形成的守护意识,已与千里地脉缓缓交织。
他走到一株老梅树下,手抚粗糙的树干。
秩序灵光无声渗入地底。
顺着地脉纹路,他的“感知”再次延伸,很快便触碰到那片广袤而沉静的意志之海。
与之前充满绝望和紧绷的共生状态不同,此刻这意志呈现出一种近乎“安宁”的疲惫,如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长吁。
“陛下。”顾青在心中轻唤。
地脉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温暖而湿润的气息,如春夜细雨般,顺着灵光反馈回来。
没有具体的言语,却传递着清晰的意象:道谢、关切,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人”的怅惘。
顾青沉默片刻,道:“您如今与地脉一体,感知范围远超以往。西南方向……黑风山那处,可有异动?”
地脉意志沉寂了数息。
随后,一股更为复杂的信息流涌来:混乱、压抑、厚重的屏障,以及……一缕极其微弱、却让顾青神魂深处秩序真种产生共鸣的“光”。
那“光”的气息,与他同源,却更加古老、沧桑,甚至带着某种“疲倦”。
果然是东王公师尊的手笔?
顾青正要细问,那股意志却忽然变得急促,传递出强烈的“警告”与“远离”之意。
紧接着,一道冰冷而污秽的“注视”感,如毒蛇吐信,顺着地脉连接反向扫来!
顾青立刻切断灵光。
但那一瞬的接触,已让他背脊生寒。
混乱之门背后的存在……竟能感知到地脉中的秩序交流?还是说,那扇门本身,就对“秩序”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先生?”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您脸色不好。”
“无妨。”顾青转身,“我想去见见圣僧。”
慈航庵在城西三里处,原本是供奉一位游方女尼的小庙,如今被临时收拾出来供唐僧暂居。庵堂素净,院中一株菩提树亭亭如盖。
唐僧正在树下石桌前抄经。
阳光透过叶隙,在他月白僧衣上洒下晃动的光斑。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凝神静气,字迹端正圆融,隐隐有佛光流转。
顾青走进院子时,唐僧恰好写完最后一笔,搁下毛笔,双手合十:“顾小友醒了,可喜可贺。”
“长老安好。”顾青还礼。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小尼姑奉上清茶,悄然退下。
“这几日,贫僧常思一事。”唐僧看向顾青,目光澄澈,“小友非凡俗中人,贫僧早有所感。通天河底、女儿国中,小友所展之力,似与佛法、道术皆不相同,却又能解厄扶正……不知可否解惑?”
顾青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早料到有此一问。
记忆觉醒后,他依旧是他——顾青,书生,取经路上的同行者。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瞒不过朝夕相处、灵觉敏锐的取经人。
“长老可知,这天地运行,除却法力神通、因果业报,还有一层更根本之物?”顾青缓缓道。
“请指教。”
“曰‘秩序’。”顾青以指沾茶,在石桌上画了一个圆,“日月升降是秩序,四季轮转是秩序,生老病死亦是秩序。神通可移山填海,却改不了日月起落;佛法能度化众生,却断不了四季循环。因这些是天地根本之‘序’。”
他又在圆外点了数点:“然秩序并非一成不变。沧海桑田是秩序之变,王朝兴替是秩序之变,量劫起伏亦是秩序之变。变的背后,是旧序与新序的碰撞、调整、更迭。”
唐僧凝神静听,似有所悟。
“我所行之力,便是尝试去‘理解’这些秩序,并在其紊乱时稍作‘梳理’。”顾青继续道,“如医者治疾,不增不减,只是理顺气血,使其归于本然之序。”
“原来如此……”唐僧喃喃,“所以小友破阵不靠蛮力,净秽不凭法术,只因直指规则根本。”
“也非万能。”顾青摇头,“秩序浩瀚如海,我所知不过一粟。且梳理秩序,需顺势而为,若逆势强行,反遭反噬。”
“顺势而为……”唐僧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佛光流转,似在印证自身修行。
两人静坐片刻。
菩提叶沙沙作响。
“小友。”唐僧忽然开口,语气郑重,“西行路上劫难重重,更有那‘混乱’暗流涌动。贫僧发愿取经,是为普度众生。若小友之力可助消灾解难、护持正途……贫僧恳请小友,一路同行,直至灵山。”
顾青看着唐僧。
这位十世修行的高僧,眼中没有试探和算计,只有纯粹的、愿为众生请命的赤诚。
“我本就在路上。”顾青笑了笑,“只是前路艰险,恐有连我也无法预料之变,长老需心中有数。”
“贫僧明白。”唐僧合十,“既发宏愿,便不惧万难。”
正说着,庵门外传来脚步声。
悟空扛着金箍棒,一步三晃地走进来,见顾青在,咧嘴一笑:“哟,书生能下地了?正好,老孙发现些有趣的事儿。”
“何事?”
悟空跳到石桌上蹲着,抓耳挠腮:“这几日老孙把女儿国周边千里都逛了个遍。你猜怎么着?自打那女王化灵、地脉稳固后,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三百里的地气都在缓慢‘转向’。”
“转向?”顾青蹙眉。
“嗯。”悟空金睛闪烁,“原本此地阴盛阳衰,地气偏柔偏寒。如今却多了几分阳和之意,且这变化并非均匀扩散,而是沿着几条特定的地脉支流,朝西南方向……也就是黑风山那边,隐隐‘流动’。”
顾青心中一动。
他闭目凝神,秩序灵光再次渗入地底。
这一次,他刻意感知地气的流向。
果然如悟空所言——女儿国地脉经过女王化灵加固后,形成了一块高度秩序化的“净土”。
而这净土的地气,正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沿着地脉网络,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朝西南方向“输运”。
输运的终点,正是黑风山深处,那扇混乱之门所在。
但这不是被“吞噬”。
更像是……主动的“滋养”?
顾青猛地睁开眼。
他想起女王化灵前,自己以秩序本源所化的“誓言之火”融入地脉。
那火焰不仅助女王稳固灵体,更在无形中,将这片地脉与自己的秩序本源,以及更深处可能存在的东王公手笔,连接在了一起。
如今地气输向黑风山,或许正是这片“秩序净土”在自发地“净化”或“压制”远方混乱之门的侵蚀。
这是好事,却也危险。
好比在敌人门前点亮一盏灯,固然能照亮一片,却也暴露了自己。
“西南方向,恐有变故。”顾青沉声道,“我们需尽快启程。”
唐僧点头:“贫僧已倒换关文,随时可行。”
正商议着,猪悟能和沙僧也从城中赶回。两人灰头土脸,却带着笑意,显是助民修缮颇得成就感。
众人决定次日清晨出发。
当夜,顾青回到竹舍,正要打坐调息,忽然心有所感。
他推门而出,踏着月色,走向皇宫深处。
白日里熙攘的宫殿,此刻寂静无声。值夜的女兵远远见他,皆躬身行礼,无人阻拦。
他来到正殿后的御花园。
园中央有一方深潭,潭水幽黑,映着天上冷月。潭边立着一块无字青石碑,碑身温润,隐隐有光华流转。
顾青在碑前站定。
“陛下既邀我来,何不现身一叙?”
潭水无风自动,漾开圈圈涟漪。
月光下,一道虚幻的身影自潭中缓缓升起。
依旧是女王容颜,却褪去了凤袍珠冠,只着一袭素白长衣,青丝披散,赤足踏水。身影半透明,与周围月色、水光融为一体,缥缈如幻。
“并非有意相邀。”女王开口,声音空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是地脉今夜躁动异常,我需借此处阴眼平息。感应到先生气息,便……忍不住显形。”
她看向顾青,眼神复杂:“白日里,先生与唐长老的对话,我通过地脉听到了些许。先生之志,非常人所能及。”
顾青摇头:“不过是顺势而为。”
“顺势……”女王轻叹,“我镇守此地千年,自诩为‘誓’,实则何尝不是被誓言所困?直至化入地脉,方知天地之序,本当流转不息。强求一隅永恒不变,反倒是……逆势了。”
她身影微晃,似有些维持不住。
顾青察觉她灵体不稳,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那是残余的誓言之火气息。
“勿动本源。”女王却阻止了他,“我初融地脉,有些反复是常事。倒是先生……此去西南,凶险万分。那扇‘门’背后的存在,对‘秩序’的憎恶,远超想象。”
她抬手,掌心浮现一团微弱却坚韧的莹白之光。
“这是我千年镇守所积的一缕‘贞定之誓’。”她将光团推向顾青,“我知此物于先生而言微不足道,但或许……在某些时刻,能帮先生定住心神,不为外邪所侵。”
顾青接过光团。
入手温凉,如握着一块古玉。光团中蕴含着极其精纯的“守护”与“坚持”的意志,虽非攻击之物,却对稳固神魂、抵御迷惑有奇效。
“多谢。”他郑重收起。
女王身影愈发淡薄。
“最后一言。”她声音几不可闻,“西南方向,除却混乱,还有一道极古老的‘悲伤’。我化灵时惊鸿一瞥,似与先生同源……先生若至彼处,或可细察。”
言罢,身影散作万千光点,没入深潭。
潭水复归平静。
顾青在碑前静立良久,方才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取经队伍辞行。
满城女子夹道相送,许多妇人抱着新生的婴孩,含泪叩谢。不再是看稀世珍宝的眼神,而是真挚的感恩与祝福。
出城十里,回首望去,西梁女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生机盎然的柔光中。地脉平稳,阴阳渐谐。
“走吧。”唐僧轻声道。
众人继续西行。
越往西南,地势渐崎,草木却反常地茂盛起来。只是那绿意深处,总透着一股子闷热与躁动,仿佛地底有火在烤。
午后,天空积起厚厚的铅云,却无雨意,只闷得人透不过气。
顾青走在队伍中,掌心那团“贞定之誓”微微发热。
他抬眼望向西南天际。
乌云背后,似有暗红色的光,隐隐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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