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地窖深处，魔药学办公室的门前，塞西莉亚熟门熟路地停下脚步，连象征性的敲门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内，西弗勒斯·斯内普正坐在他那张堆满羊皮纸和瓶罐的办公桌后，黑色的羽毛笔在指尖快速移动，在一份份学生作业上留下犀利而毫不留情的批注。
听到门响，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只是那握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
对于某人这种大胆且毫无礼节可言的行为，他早已从最初的假装呵斥到了如今的……近乎麻木的默认。
塞西莉亚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走了进去，先是目标明确地走向墙边那个熟悉的储藏柜。
柜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又重新填满了的各色糖果，柠檬雪宝、滋滋蜜蜂糖、巧克力蛙……琳琅满目，种类也是越来越丰富了。
她毫不客气地从中挑了几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剥开一颗粉色的草莓奶糖咬了一半，然后才边嚼边晃悠到斯内普的办公桌旁。
“oi，亲爱的教授，忙着呢～”她声音含混，带着糖果的甜腻气息。
说着，她甚至直接弯下腰，将脑袋挡在了斯内普和他正在批改的作业之间，黑色的长发有几缕不听话地扫过羊皮纸。
她好奇地瞥了一眼桌上那份作业，一个鲜红刺目、笔锋凌厉的“p”（差）赫然在目，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发出啧啧的同情声。
斯内普终于停下了笔，但依旧没有看她，只是伸出苍白修长、沾染了些许墨水的手指，略显不耐地、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轻柔，将她那几缕拂到他鼻尖前的发丝轻轻拨开。
“显而易见，塞西莉亚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既然知道你亲爱的教授很忙，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享用你的糖果，而非要像一只多动的嗅嗅一样在这里制造干扰？”
塞西莉亚直起身，回头对他“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带着点狡黠。
她想了想，将手中那颗已经吃了半口的、沾着她口水的粉色草莓奶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塞进了斯内普微抿的薄唇间。
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含着那颗突然入侵的、甜得发腻的糖果，停顿了两秒。
最终，他还是动了动下颌，将那半颗糖果嚼了，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与他周身萦绕的苦艾、草药气息格格不入。
塞西莉亚见状，立刻绕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穿着黑色长袍的、略显单薄却紧绷的肩膀，开始有模有样地捶打揉捏起来。
“力度可以吧？我亲爱的教授？”她狗腿地问，声音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斯内普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忍受，又似乎在享受这并不专业的服务。
办公室里只剩下壁炉火焰轻微的噼啪声，以及羽毛笔被暂时搁置在墨水台上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塞西莉亚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斯内普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到底什么事？”
他太了解她了，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背后必然有所求。
“嘿嘿，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我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教授您呢！”塞西莉亚一边卖力地捏着他的手臂，一边用甜得发嗲的声音说道，试图蒙混过关。
“……”斯内普沉默以对，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哪回像只偷吃了鱼的小猫一样跑来献殷勤，不是有求于他？从第一次不小心炸了坩埚求他不要扣分，到后来理直气壮地“借”走他珍藏的孤本魔药书，再到一次次把他这里当糖果补给站……他早已洞悉一切。
“咳咳，”捏了大概有五分钟，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塞西莉亚终于清了清嗓子，进入了正题，“教授，那个……我想用用你储藏室里的材料。”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诶呀也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东西啦，比如……非洲树蛇皮，流萤草，还有……嗯，一点点双角兽的粉末什么的。”
斯内普原本微阖的眼睛倏地睁开，黑色的瞳孔锐利地转向她，眉头紧紧皱起，“复方汤剂？”
他几乎是立刻道破了她的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做这种东西干什么？”
“嗨呀，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就是对变形类魔药有点好奇，想研究研究嘛……”塞西莉亚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去，手下按摩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看穿灵魂的黑眸盯着她，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壁炉里的火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跳动得微弱了些。
塞西莉亚却完全没受他压迫的眼神的影响，她直接抽走斯内普手上的羽毛笔，给他按摩手指——捏捏他的手指，又捏捏他的虎口，动作亲昵而自然，仿佛这只是他们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互动。
她那双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还用一种可怜兮兮的、仿佛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眼神望着他，拖长了语调：“好嘛好嘛，教授……就这一次，真的……”
“……”斯内普依旧沉默，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塞西莉亚见状，双手转而往上抓住他黑袍的袖子，轻轻地晃呀晃，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好嘛好嘛，斯内普？西弗勒斯？西弗？拜托拜托嘛~你最好了~”
她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最后一个“西弗”几乎是在他耳边用气音哼出来的，带着糖果的甜香和少女特有的娇憨。
斯内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像是无法承受那目光和声音的双重攻击，也像是要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无奈与纵容。几秒后，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
“……知道了。”
塞西莉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
“自己去拿。”斯内普补充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硬，但若是仔细分辨，却能听出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妥协和……疲惫。
“耶！教授你最棒了！”塞西莉亚欢呼一声，立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金黄色的柠檬雪宝，迅速剥开，再次塞进斯内普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里，然后像只快乐的蝴蝶，转身就朝着那间戒备森严的私人储藏室跑去。
那扇对其他人来说如同铜墙铁壁的门，在她靠近时，上面的魔法纹路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便无声地滑开了。
斯内普含着那颗酸涩中带着清甜的糖果，看着少女欢快消失在储藏室门后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储藏室里传来她翻找东西的细微响动，他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门口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有什么不会的……记得来问我。”
“我知道啦！”储藏室里传来塞西莉亚欢快而清脆的回应，伴随着找到目标材料的满足哼唧声。
斯内普重新拿起羽毛笔，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舌尖柠檬雪宝的酸涩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顽固的、陌生的甜意，萦绕不去，如同那个黑发金眸的少女，总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闯入他冰冷沉寂的世界，留下各种麻烦和……这样让人无所适从的甜。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最终却只是化为了更深的一声叹息，消散在地窖苦涩的空气里。
墙上的画像中，那位维多利亚时期的女士正用扇子掩着嘴，对他投来一个了然又带着些许揶揄的眼神。
斯内普猛地别开脸，将注意力强行拉回那些写得一塌糊涂的论文上，只是那紧抿的唇角，似乎不再像平时那样充满了纯粹的讥讽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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