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晚在四肢百骸传来的酸软中恢复意识。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混杂着霉味的气息,身下是硌人的木板,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顶棚糊着泛黄旧报纸,几处破损的地方露出黑黢黢的阴影。
这不是她的沉香木雕花拔步床,不是她的鲛绡银纹帐,也不是她熟悉清香的闺房。
这是哪里?
她尝试运转内力,丹田却空空如也,十七年来日夜苦修的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这具身体强烈的虚弱感和一阵恶心眩晕。
在她试图撑起身体,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洪水,冲进她的大脑。
林晚,十八岁,南方某城市来的下乡知青。父母是普通工人,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因身体自幼娇弱,性格内向怯懦,是知青点里最不起眼、也最容易受欺负的一个。
目前所在是北方一个叫红旗公社:杨家湾生产队的地方。昨天,集体劳动时,她被同屋的女知青赵梅挤兑,勉强干了超出身体负荷的活,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烧,晕了过去……
林姝晚,武林盟主林啸天的独女,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翘楚,竟成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备受欺凌的娇气包知青林晚?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望着顶棚斑驳的痕迹,足足有一刻钟,眼神空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喉咙干得发疼,嘴唇也起了皮。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这身体,真是比她们家后院那株用灵泉浇灌的兰花还要娇气。
“吱呀——”
一声门响,打断了她的怔忡。
一个穿着蓝底白花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孩端着一个搪瓷缸走了进来,见她睁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随即又堆起假笑。
“哟,林晚,你醒啦?你可真能睡,这都下午了。”女孩把搪瓷缸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上,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你说你,身体不好就别硬撑嘛,昨天非要去挑那几担水,结果晕倒了吧?还得麻烦李建军他们把你背去卫生所,又折腾大家照顾你。”
根据记忆,这就是赵梅。比林晚早来半年的知青,长得有几分姿色,心眼也多,惯会指使原主干活,还总在背后说原主坏话。
林姝晚——现在她是林晚了,没有立刻回应。转动眼珠,落在赵梅看似关切实则写满算计的脸上。属于原主对赵梅的畏惧残留在身体里,让她心口发闷。
这女子,眉梢带刻,唇薄如刃,非是良善之辈。
赵梅被林晚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这林晚,怎么醒来后眼神变得这么……这么瘆人?以往她只要稍微说两句重话,林晚就吓得跟个小鹌鹑似的,今天这是烧糊涂了?
压下心里的异样,她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嗓音说:“快,喝点水吧。队里卫生员说了,你就是身体太虚,又有点低血糖,得多休息,补充营养。”她指了指搪瓷缸,“里面放了点白糖,快喝了吧。”
林晚确实渴得厉害。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发现身体软得像是没了骨头,稍微用力就眼前发黑,手臂更是酸软得不听使唤。
赵梅看着她笨拙费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却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反而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热闹。
林晚心中冷哼一声,属于武林高手的骄傲绝不允许她在这等小人面前狼狈。咬紧牙关,调动起这具身体残存的所有力气,艰难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虚汗。
坐起来,几乎耗尽了力气。林晚心中涌起憋屈和无奈。想她昔日何等风采,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如今却……
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伸手端过搪瓷缸。缸壁温热,里面是半缸清澈的水,底部沉淀着一些未完全融化的白糖。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甜味在口中化开,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身体的虚弱感。
“谢谢你。”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无力,语调平直冷静,没有丝毫往日的怯懦。
赵梅愣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林晚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只当她是病还没好利索,没精神像平时那样唯唯诺诺。
“谢啥,咱们一个屋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赵梅摆摆手,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林晚啊,你看你病成这样,这两天肯定没法上工了。我听说……大队仓库那边缺个记分员,活儿轻省,就是需要细心点。我本来想跟队长推荐你的,但你这样……”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晚的反应。
若是原主,此刻定然是感激涕零,又为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而懊恼,然后大概率会承诺尽快好起来,或者求赵梅再多帮帮忙。
林晚抬起眼,因为生病显得水润的杏眼静静地看着赵梅,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然后呢?”林晚问,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赵梅被她这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没啥。就是跟你说一声,等你好了,说不定有机会。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打点水。”
说完,几乎是仓促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晚放下搪瓷缸,靠在床头,缓缓打量着这间屋子。
不大,除了她身下这张木板床,对面还有一张同样简陋的床,应该是赵梅的。两张床中间靠墙放着一张瘸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旧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杂物和一面边缘锈蚀的小圆镜。墙角堆着两个掉了漆的木箱子。墙壁是斑驳的土坯墙,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
简陋,贫瘠,陌生。
这就是她今后要生存的世界?
她闭上眼,努力消化着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她记得自己是在护送林家至宝“玄冰魄”回山庄的路上,遭遇了魔教伏击,激战中为了掩护手下撤退,动用了林家禁术,内力瞬间被抽空,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成了林晚。
是那禁术的原因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既然活了下来,无论身处何地,林姝晚,绝不会任人宰割。
休息了片刻,感觉恢复了些力气,林晚掀开打着粗糙的薄被,忍着浑身酸软,慢慢挪到床边。地上放着一双黑色的旧布鞋穿上,鞋底很薄,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凹凸。
她走到那张瘸腿桌子前,拿起了那面小圆镜。
镜面有些模糊,还带着裂纹,清晰地映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尖俏的下巴,脸庞很小,皮肤是不太健康的苍白,因为生病显得憔悴。嘴唇没什么血色,干裂起皮。那双眼睛……林晚凑近了些,仔细看着。
这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眼瞳颜色很深,像是最上等的墨玉,眼尾天然地微微上挑,带着点娇媚的弧度。只是以往,这双眼睛里总是盛满了怯懦、不安和顺从,使得这份美貌大打折扣。
此刻,被她这异世的灵魂占据,怯懦褪去,墨玉般的瞳仁深处,冰冷锐利,不符合这具身体的沉静。
倒是副极好的皮囊,比她前世也不遑多让。林晚指尖轻轻划过镜面中自己的眼角眉梢。可惜,太弱了。这身体根骨一般,又长期营养不良,娇生惯养,底子实在太差。
她放下镜子,目光落在自己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上。别说恢复前世武功,想要在这个艰辛的年代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尽快让这具身体强壮起来。
“咕噜噜……”
肚子传来一阵清晰的鸣叫。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伴随着一阵阵头晕目眩。
林晚按了按空瘪的胃部,眉头微蹙。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恢复体力。
她记得原主的箱子里似乎还有半包家里寄来的桃酥和一些粮票。走到墙角,打开属于原主的木箱子。里面衣服不多,叠得还算整齐,料子都很普通。她翻找了一下,果然在最底下摸到一个油纸包。
打开,里面是四块已经有些受潮变软的桃酥。
林晚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口感并不好,带着潮气的甜腻,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她来说,无异于美味佳肴。
慢慢地,珍惜地吃着桃酥,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转,梳理着原主的记忆和目前的处境。
知青点人际关系复杂,赵梅之流需小心提防;生产队劳动繁重,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难以承受;家里条件普通,无法提供太多支援;这个时代似乎物资匮乏,很多东西都需要票证……
前路艰难。
林姝晚,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内力虽失,武学经验和眼界犹在。这身体虽弱,好生调养锻炼,未必不能改善。这个时代虽然陌生,既然有人能活得很好,她自然也能。
吃完一块桃酥,又喝了点水,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些暖意和力气。
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尝试着按照林家基础内功的心法,引导气息。
果然,丹田死寂,经络滞涩,感受不到丝毫气感。
她并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用意念引导着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气”,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地运行。哪怕只能滋养一丝丝,也比完全放弃要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其他下工回来的知青们。
林晚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既然老天让她以这种方式重活一次,那么,从今天起,她就是林晚。
一个全新的,绝不会再任人欺凌的林晚。
她倒要看看,这个陌生的九十年代,能被她搅动出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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