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镇只有一家裁缝铺,坐落在主街一个不太起眼的拐角,门口挂着一块半旧的木牌,用红漆写着“红星裁缝铺”五个字。
林晚走到门口,略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头发,这才掀开那挂着的半截蓝布门帘,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有些昏暗,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木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卷,空气中弥漫着布料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陈旧木头的味道。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裁缝正伏在一张宽大的案板上,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地裁剪着一块深蓝色的卡其布。案板另一头,一台黑色的脚踏缝纫机安静地立着。
听到有人进来,老裁缝抬起头,从老花镜上方看了林晚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问:“做衣服?”
“师傅,我想问问,做一件衬衫,大概多少钱?用什么布合适?”林晚走上前,语气礼貌。
老裁缝放下手里的花粉,打量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过于纤细的身板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看你用什么布。最便宜的白棉布,连工带料,三块五左右。好点的的确良,要五六块。要是想耐穿,卡其布也行,就是厚点,价格跟的确良差不多。”
林晚心里快速计算着。十块钱,如果都用最好的料子,也只够做一件多点的衣服。这还不算她需要购买其他生活物资和食物的开销。
“如果我自己带布来,只请您帮忙做呢?”她拿出布包里那块浅蓝色的棉布,展开一小角给老裁缝看。
老裁缝凑近看了看布料的质地和颜色,点点头:“这布还行。光做工的话,一件衬衫一块二,裤子一块五。裙子复杂点,看样式,一块八到两块五不等。”
手工费也不便宜。林晚沉吟着。她原本打算自己动手,但原主虽然有针线,手艺却只是一般,做点缝补还行,要做出她想要的效果,恐怕力有未逮。而且她现在时间紧迫,需要尽快看到成果。
“师傅,您这里有没有做好的成衣样子,可以看看吗?”林晚想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流行款式和工艺水平。
老裁缝指了指墙角一个挂着几件衣服的架子:“那边有几件,都是按标准样子做的,你可以看看。”
林晚走过去。架子上挂着的几件衣服,无论是衬衫、裤子还是外套,款式都极其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装饰,腰身宽松,讲究的是实用耐穿,与美观和个性毫不沾边。针脚倒是细密扎实,显示出老裁缝扎实的基本功。
和她前世见过的那些繁复精美的衣裙相比,这些衣服简直朴素得可怜。但林晚并没有失望,反而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越是空白,越有发挥的空间。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不需要做太大的改动,只需要在领口、袖口或者腰身处做一些细微的调整,比如把呆板的方领改成略带弧度的圆领或小V领,把直筒的袖口稍微收拢一点,或者在腰间加一条同色系的布带束出腰线……就能让一件普通的衬衫立刻显得与众不同。
这些改动对于老裁缝来说应该不难,而且用料增加不了多少,但整体效果和价值却能提升不少。
“师傅,”林晚转过身,指着架子上一件最普通的白色女式衬衫,“如果我想做一件这样的衬衫,但是把领子改成您案板上那块蓝色卡其布那样的尖角领,袖口这里稍微收紧一点,大概需要加多少钱工费?”
老裁缝愣了一下,似乎没太听明白。他做了一辈子衣服,都是按固定的几个样子来,很少有人会提出这么具体又奇怪的修改要求。
“改领子?还要收袖口?”他皱起眉头,似乎觉得有些麻烦,“姑娘,这标准的样式不是挺好?改了不一定好看,还费事。”
林晚没有争辩,只是拿起自己那块浅蓝色棉布,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用手在领口和腰部虚虚地勾勒出她想要的线条。
“师傅,您看,只是很小的改动。领子稍微变一下,显得人精神些。袖口这里收一点,干活也利落。腰身这里如果能稍微……”她顿了顿,考虑到时代背景,没有直接说“收腰”,而是换了个说法,“如果能稍微合身一点,不那么晃荡,是不是更省布料,穿着也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用简单易懂的语言描述着,偶尔用手势辅助。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窗,照在她认真而沉静的脸上,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笃定而智慧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她。
老裁缝听着听着,脸上的不耐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思索的神情。他做裁缝几十年,对衣服的版型自有他的理解和固执,但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知青,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尤其是那句“更省布料”,打动了他。
他拿起案板上那块准备做男式中山装的卡其布领子样片,又看了看林晚比划的样子,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尖角领……收袖口……这倒是没做过。”他嘟囔着,又打量了一下林晚的身形,“你要是真想改,工费得多加五毛。而且,改坏了我不负责。”
“没问题。”林晚爽快地答应。多加五毛,还在可接受范围内。“那就用我这块布,按我刚才说的改,做一件衬衫。大概多久能取?”
“三四天吧。你下个集日来拿。”老裁缝记下尺寸和要求,收了定金钱。
谈妥了做衣服的事,林晚并没有立刻离开。她又在裁缝铺里逗留了一会儿,假装看布料,实则仔细观察着进出铺子的顾客,主要是女性。她们大多穿着灰、蓝、黑、绿几种颜色,款式雷同,偶尔有人来做新衣服,选择的样式也跳不出那几个固定的模板。
但林晚注意到,一些年轻些的女孩,在挑选布料时,会对那些颜色稍微鲜亮一点的(比如她买的这种浅蓝,或者淡粉、米白)多看几眼,眼神里流露出喜爱,但最终往往还是会迫于大众的眼光或长辈的意见,选择更“保险”的深色。
这是一个被压抑了审美和个性的时代,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年轻人。只是缺少一个引导和突破的契机。
林晚心里那个关于服装的想法更加清晰了。她不需要做得太出格,只需要比大众款式稍微精致一点,特别一点点,或许就能抓住那一部分潜在的需求。
离开裁缝铺,林晚又在镇上逛了逛,重点观察了供销社的布匹柜台和那些摆在路边售卖手工鞋垫、头绳的小摊。她对物价和流通的商品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走到镇口时,她看到一个蹲在路边卖鸡蛋的老大娘,篮子里的鸡蛋个头不小,看上去很新鲜。林晚走过去问了价格,比供销社凭票购买的稍微贵一点,但不要票。
她想了想,用剩下的钱买了两斤鸡蛋。身体需要蛋白质。
拎着鸡蛋往回走,林晚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一些。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一件经过她“设计”的衬衫,就是她投石问路的第一颗石子。
她不知道这颗石子能激起多大的涟漪,但她相信,只要方向对了,坚持下去,总能走出一条路来。
至于陆铮……
她想起早上那个肉包子和瘦猴的话。他似乎在示好,或者说,在观望。
林晚唇角微勾。示好也好,观望也罢,只要不妨碍她赚钱、养好身体,她暂时可以与他“相安无事”。
若他还不识趣,她不介意,再让他深刻地体会一次,什么叫“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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