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玫抱着小满冰冷僵硬的身体,目光紧紧锁在白色的巨茧上,每一次微弱的光晕流转都牵动着她的心跳。时间,是此刻最奢侈又最残酷的东西。
河岸边,翻滚的暗红浓雾如同粘稠的血浆,能见度不足十米。陆隐的身影如同融入雾中的幽灵,覆盖着光滑角质层的脚掌踩在湿滑的淤泥和碎石上,悄无声息。他帽兜下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雾气,捕捉着任何一丝活物的气息和动静。林守需要高能量的食物,小满耗尽了力量也需要补充,他自己的腿伤也在消耗着体能。饥饿,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第二把利剑。
扑棱棱……扑棱棱……
一阵略显沉重、不同于鸟类清脆拍打的翅膀扑腾声,夹杂着几声低哑的“嘎嘎”声,从右前方浓雾遮掩的高草丛深处传来。
陆隐瞬间停下脚步,身体伏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屏住呼吸,强化后的听觉努力过滤着红雾的低沉呜咽和河水拍岸的噪音,锁定着声音的来源。是水禽!体型似乎不小!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借助浓雾和岸边嶙峋岩石的掩护,缓慢而稳定地向声源靠近。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避免踩到枯枝或惊动水草。浓雾中,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晃动的轮廓——是鸭子!但绝非灾变前的模样!
两只大的变异鸭,体型堪比灾变前的鹅,羽毛肮脏打结,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喙部异常粗壮且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它们的眼睛在红雾中透出浑浊的红光,带着野性的警惕。在它们周围,还有四只体型稍小、但也比普通成年鸭子大一圈的幼鸭,羽毛颜色稍浅,显得更稚嫩些,但喙部同样带着危险的锯齿雏形。它们似乎刚刚结束觅食或梳理,正蜷缩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草窝里休息,较大的那只雄鸭昂着头,警惕地巡视着周围。
陆隐的目光扫过鸭群,迅速评估。强攻风险太大,两只成年变异鸭的喙和爪子绝非摆设,惊动它们很可能让猎物全部逃入河中。他需要更高效、更隐蔽的手段。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利用蛛网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连续使用能力而传来的阵阵虚弱感。袖口下,数缕坚韧的银白色蛛丝无声探出。他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同最高明的蜘蛛,开始围绕鸭群栖息的草窝外围,在浓雾和杂草的掩护下,精心编织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精准。蛛丝并非胡乱喷射,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画笔。他选择鸭群最可能逃窜的方向——通往河水的下坡处作为重点。几根作为主干的蛛丝被悄无声息地固定在几块坚固的岩石和粗壮的芦苇杆上,绷紧成近乎透明的弦。接着,更多的蛛丝如同精密的渔网,在这些主弦之间纵横交错,层层叠加。
他充分利用了地形:低矮的灌木枝杈被巧妙地利用为支撑点,茂密的草丛成了蛛丝最好的掩护。他甚至在几处关键节点,将蛛丝涂抹上小满之前提供的那种微弱腐蚀性菌液,增强其杀伤和束缚效果。
整个过程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和体内储备的丝液。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下颌滴落,腿部的旧伤也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每一次蛛丝的精准弹射和固定,都像是在抽取他的生命力。但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帽兜下的嘴唇紧抿,所有的专注都倾注在这张无形的网上。他回忆着之前成功捕捉变异鸽子的经验,将陷阱布置得更加精妙,覆盖范围更大,触发点更灵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浓雾似乎成了他最好的盟友,掩盖了蛛丝微弱的反光和他细微的动作。鸭群毫无察觉,那只负责警戒的雄鸭似乎也有些疲惫,将头埋回了翅膀下。四只幼鸭挤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就是现在!
陆隐眼中寒光一闪!他覆盖着光滑角质层的手指猛地一勾,如同拨动了无形的琴弦!
嗡!
空气中响起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致命韵律的震颤!
那张精心编织、隐于雾气和草丛中的蛛网,瞬间被激活!如同拥有生命的捕兽夹,以惊人的速度向内收缩、绷紧!
噗噗噗!嘎——!!!
惊恐凄厉的鸭鸣瞬间撕裂了河岸的寂静!两只成年变异鸭反应最快,猛地弹跳起来试图飞逃!但为时已晚!坚韧粘稠的蛛网如同天罗地网,瞬间将它们包裹、缠绕!锋利的蛛丝深深勒进羽毛和皮肉,腐蚀性的菌液灼烧着伤口,带来剧痛!它们疯狂地挣扎、扑腾,喙部徒劳地啄咬着坚韧的蛛丝,却只让束缚越来越紧!那四只幼鸭更是被收缩的蛛网直接兜住,捆成了一团,发出惊恐无助的哀鸣。
那四只幼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唧唧”乱叫着想要逃离巢穴,却慌不择路,有几只也撞上了外围的蛛丝,被粘住、绊倒,徒劳地扑腾着绒毛未丰的翅膀。
成功了!但陆隐没有丝毫喜悦。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岩石才勉强站稳。过度使用蛛丝能力,几乎掏空了他体内储存的丝液和能量,腿部伤口的剧痛也变得难以忍受。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
林守还在等……小满需要能量……虞玫在独自支撑……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让他强行压下了几乎要瘫软的冲动。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被蛛网死死缠住、仍在徒劳挣扎的两只成年变异鸭。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生存的冷酷。他捡起一块沉重的、边缘锋利的石头,走到被蛛网缠得如同粽子般的雄性鸭面前,无视它疯狂的嘶鸣和试图啄咬的喙,覆盖着光滑角质层的拳头紧握,手臂肌肉贲张,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冰冷的决绝,狠狠砸下!
砰!砰!
两声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干脆利落。两只大鸭的挣扎戛然而止。
做完这一切,陆隐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顺着帽檐滴落。过度使用蛛丝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腿上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陆隐喘息着,用刀割断缠绕幼鸭的蛛丝,只留下束缚它们翅膀和喙的部分。他又扯下几根韧性十足的草茎,仔细地将四只惊恐挣扎的小鸭的喙牢牢捆住,防止它们发出声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小鸭的挣扎微弱了许多,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他看了一眼地上两只成年鸭的尸体,又看了看被捆住的小鸭。后者是更可持续的食物来源,但需要喂养。他最终将两只大鸭的尸体用坚韧的草茎捆好,扛在肩上,沉重的分量让他受伤的腿一阵刺痛。另一只手则提着被捆住喙和翅膀、不断挣扎的四只小鸭。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的疲惫和腿伤的疼痛交织,肩上的猎物仿佛有千斤重。浓雾依旧翻滚,前方的破屋在视线中若隐若现。陆隐咬紧牙关,帽兜下的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支撑他的是那间破屋里等待救赎的同伴,和那枚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白色巨茧。
他必须回去。带着食物,带着希望,哪怕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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